四爷看着晏之余,看着他故作冷静的眼底一寸寸地分崩离析,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他很是满意,淡淡地道:“干活!”
晏之余陡然破口大骂,“我是你的父亲,你敢对我下手,天诛地灭。”
冷凤青闻得此言,眸色有片刻的迟疑,看着四爷。
四爷执着她的手,道:“我的父亲,只有养大我的安丰亲王。”
冷凤青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若只害我,我还能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他,但他杀了我天算世家几百口人命,我不能饶恕他。”
“冷凤青,你几时变得这么歹毒?你要杀便杀,我是杀了你天算世家的人,可我没有折磨他们,你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晏之余大怒,几番挣扎之下破了伤口,鲜血从腹中流出,在毁天走近之时,眼底恐惧加深,从狼人骨出来的毁天,浑身充斥血腥的气息,叫他忍不住心颤。
“冷肆,”安丰王妃在毁天动手之前,叫了冷四爷一声,“我在这里陪着你娘亲,你先出去!”
四爷看着王妃,“不……”
王妃沉脸,“出去!”
四爷不会违抗师父的命令,看了冷凤青一眼,吩咐毁天,“别让他死!”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师父的意思他明白,到底是生身父亲,他最好不在场,师父不信邪,但是关乎他的事,她总会忌讳几分的。
毁天拿了剑,几下挑断了晏之余的手筋脚筋,一根长长的钢针,刺进了晏之余的脊骨,晏之余惨叫了几声,瘫软在地上,浑身颤抖,却仍旧桀骜冷笑,“就这样?废掉我的武功又如何?死我都不怕,会怕你们废掉我的武功吗?”
毁天弯腰,手里捏着一枚钢针凑近他,凛冽一笑,“还没开始呢,晏城主急什么啊?”
晏之余脸上的肌肉抖动,死死地瞪着毁天,嘴上再硬,到底心里还是怕了,怕得嘴唇都没了颜色,牙齿一直打战。
毁天手持钢针,在他身上几个大痛的穴位下了针,晏之余手脚筋被挑断,腰也无法动弹,痛楚袭来,他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凄厉的惨叫。
毁天在刺过的穴位里撒下了一种淡蓝色的粉末,一种叫人奇痒无比的粉末,痛楚与奇痒混在了一起,晏之余想抓抓不到,忍受着钻心的痛与抓心挖肺的奇痒,他只能像一条虫似的蠕动,极尽凄惨狼狈。
晏之余被关押在城的地牢,一丝光线都没有的地牢,只有四周无穷无尽的黑暗和绝望吞噬着他。
毁天的刑,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后过去,从今往后的晏之余,只是一个废人。
在晏之余的死忠开始攻入城之前,冷凤青找到了五先生,让他口述晏之余所犯下的罪行,安丰亲王亲自执笔,把晏之余当初害天算世家的前后始末,全部写了下来,盖上五先生与安丰亲王的大印,交付印刷,公诸于众。
晏之余的罪恶滔天,百姓为之震惊。
晏之余的死忠旧部,本已经策划要进攻救出晏之余,在罪行公布之后,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唯有武大将军带着几千人杀了进去,安丰亲王和四爷早有安排,来了一个瓮中之鳖,逼降武大将军,自是经历了一番厮杀的。
来丰都城的第七天,安丰亲王接管了丰都城,把城里的人撵出去,贬为庶民。
晏之余和苏如双,则交给冷凤青处置。
晏之余在黑暗的地牢六天,开始还能强装镇定,但是,到了第三天开始撕心裂肺地吼,开始是恶毒的咒骂,到了第四天,开始求饶,忏悔。
手脚筋都断了的他,无法站立行走,甚至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每天都会有人给他灌下喝的,吃的,维持他的生命,不让他死,还给他疗伤,让他误以为有活下去的希望。
毁天说,真正的绝望,是你生不如死,且死也死不去,当你一心求死,但是又仿佛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斗争了一番之后,又陷入绝望,如此反复循环,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所以,杀不杀晏之余,在冷凤青,冷凤青可以给他一个痛快,把他的人头献祭于天算世家的坟前。
冷凤青没有马上下决定,而是和四爷在城里走着。
她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一年,曾以为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在这里度过的,但最后证明,那只是残酷的开始。
她对城的一切,都深恶痛绝。
但是,如今走了一圈下来,发现草木何其的无辜?有罪的是人,不是地方。
“陪我去天算世家走走,好吗?”冷凤青说。
四爷道:“您想去?那好,儿子陪您去。”
他叫人备下了马车,带着冷凤青去了天算世家。
三十六年了,天算世家的府邸保养得很好,晏之余有命人修缮,这不是因为他愧疚,而是他在娶了冷凤青之后,当了天算世家的家主,维持天算世家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也是巩固他的地位,所以,他不会让天算世家倒。
府邸的大门,森严气派,天算世家四个大字,嵌在门楼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勾勒出天算世家曾经的风光。
推门进去,府邸里有下人,但不是旧日的人,而是晏之余派过来打扫维持的下人。
四爷遣走他们,牵着娘亲的手,慢慢地走了进去。
院子、正厅、回廊、院落、花园、小湖、流水、拱桥,所有带着天算世家的痕迹,都还在,连冷凤青曾经住过的院子,门前那棵花梨树都没被砍伐,只是它却承载了岁月的痕迹。
对冷凤青来说,一切都没有过去,三十六年了,那些事,依旧仿若昨天。
“娘,如何处置他?”四爷无法揣测她的心思,陪她走了一路,她也没说话。
“你觉得呢?”冷凤青问他。
四爷眼底有恨意,说:“若让我处置,我会杀了他。”
冷凤青嗯了一声,也没说要杀,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母子二人在亭子里坐了下来,冷凤青看着他,道:“我不杀他。”
四爷有些愕然,“娘,您还是对他心软了?”
冷凤青摇头,“相反,杀了他才是心软,其实这几天我也在想,以前的恨,是否能放下呢?若能放下,杀了他便是一了百了,可我不能啊,儿子,尤其从我踏进天算世家大门的那一刻,我更笃定,不能就这么杀了他。”
她站起来,环视着院子里的一切,这里本应到处都是人声,她的亲人在这宅子里生活、欢笑,眼前仿佛也有了那幅景象,可一眨眼,所有都消失了,那些人,不会再回来了。
天算世家,并未犯下大错,却惨遭灭门,可怜还有许多孩儿,最小的也就刚满月。
她脸上有泪水滑落,满心坠痛,道:“把他和苏如双扔出去,找人盯着他们,不让他们死,我要他们继续活下去,最好能再活三十六年,把这个世界上的苦难都遭一遍,方能解我心头之恨,也方能叫亡魂安息!”
四爷身同感受,更见不得娘亲落泪,道:“好,一切按照您说的去办。”
晏之余和苏如双被丢了出去,短短几天,晏之余从那个意气风发的城主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甚至没办法站起来走路,只能是爬着前行,承受着愤怒百姓的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