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血腥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雪狼峰上,雪狼出没,追寻着血腥的味道,一路寻到了这里,那孩儿也终于发出了一声啼哭……
元卿凌慢慢地睁开眼睛,早已经泪流满面,心痛得无法言说。
她人生里经历的所有悲惨,还有身边的人经历的种种,不及冷凤青的万一。
醒来,她依旧没办法马上从冷凤青的角色里抽离出来,她可以肯定自己捕捉到的就是冷凤青的意识,她的痛与恨一分不减,全部倾注在刚出生的孩子身上,四爷虽不能探知她的所有记忆,但是,正如王妃所言,那痛与恨早就深一入灵魂,四爷能感知,能捕捉,午夜梦回,也会有一些片段出现。
她现在不去深究灵魂是否存在,但可以肯定的是人死了之后,意识还存在,只是游一离在肉身之外,寄附某一处,或许在寻找合适的载体,重现人间。
四爷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眼底也仿若有泪光闪动,但他整个人显得怔惘无比,定定地看着元卿凌,然后取出一条手绢递给她,“你哭了?谁欺负你?”
元卿凌接过手绢,拭去脸上的泪痕,摇摇头,鼻音重重地道:“我一会儿再告诉你。”
“你第二次出现在我午睡的地方,确实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四爷身子沉沉地躺在贵妃椅上,仿若全身无力般,黑幽幽的眸子没有光芒,依旧怔惘。
元卿凌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过去把门打开,请了王妃和老五进来,老五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她哭过,证明所见必定是惨绝人寰。
执着她的手,和王妃一同走了进来,王妃便顺手把门关上。
四爷坐起来,斜斜地靠在椅子上,鬓边落下了一缕头发,垂在苍白脸颊上,有一种病态的绝美,他抬了狭长的凤眸,眼神有些不安。
各自入座之后,四爷扬眸,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看来,有比较严重的事要说。”
王妃坐在了他的身边,看着他,略犹豫了一下,说:“关于你的身世,你母亲冷凤青的事。”
四爷睫毛微颤了一下,但神色很快恢复正常,“哦?”
王妃执住了他的手腕问道:“我之前一直跟你说,你母亲是难产死的,但是,有些事情或许你也调查过,关于你父母的身份,你知道应该不比我少,只不过,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雪狼峰被雪狼救了,以及你母亲的遗体如今在何方,你我都不知,所以,我自作主张,让皇后探入你的意识,获知了当年的事情,你要听吗?”
四爷看着元卿凌的红肿的眸子,迟疑了一下,“你是因为我母亲的事哭吗?”
元卿凌心头那份悲惨的情绪还没能完全褪去,看向四爷,也仿佛是看到了当年雪狼峰上那刚刚出生的孩儿,被冷凤青紧紧地抱在怀中,小小的脸颊上,还残留着冷凤青指上的猩红血液。
“说,我承受得起!”四爷坐直了身子,唇边扬出一抹淡笑看向宇文皓,“你也是为这事来的?所以,昨天就已经开始了?”
宇文皓略显不自然,哑声说:“我……我就是过来看看行哥儿,只是顺便,顺便听听吧,你别太在意我在场。”
四爷凤眸一扫,浅浅笑意盈在唇间,眉目温润,“不必找借口,我知道你爱我!”
四爷自带气氛调节,把本来凝重忧伤的氛围击散,即便他笑容里还藏着对即将要知道的事的不安,但他习惯掌控一切,所以,生生地逗笑了众人。
宇文皓直了眼,本来心头十分沉重的,听了这句话,只能笑骂了一句,“要不要脸了?”
四爷扬了一下衣摆,看着元卿凌,神定气闲地道:“说吧!”
元卿凌却需要一杯水,定一定还离乱的心神,她走到茶几上,倒了一杯早就凉透的茶水端在手中,仰头喝了一大口,感觉冰冷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滑,才觉得心头情绪没这么浮躁。
她想尽可能不带任何感情地把这件事情叙述出来,即便很困难。
屋中静悄悄,等元卿凌稍作停顿之后,开始叙述整件事情。
天算世家的鼎盛,冷凤青接掌家主一任之后的意气风发,刚刚成亲时候的幸福甜蜜,丰都城的太平盛世,这些说起来的时候,元卿凌的语气确实比较平稳,听的人也能心平气和。
但是,都在等着那个转折。
因为一直平顺,就不会有四爷出生在雪狼峰上,还被雪狼叼走的事。
元卿凌在说完前半部分之后,又喝了一口水,语气也开始急转直下,她所知道的点滴毫无遮掩,全部披露出来,四爷血淋淋的身世呈现在大家的面前,宇文皓好几次忍不住要掀桌子,但四爷还是平静地听完,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唯独是在元卿凌说到冷凤青生子之后,即将死去,她紧紧地将孩子抱在怀中这一幕,他闭上了眼睛,几不可闻地沉了一口气。
元卿凌说完之后,依旧泪流满面,心尖的痛漫上,她作为局外人,都无法承受这份惨烈。
四爷垂下了眸子,反握住了王妃的手,很用力,握得手指关节发白,所有元卿凌说的这些,终于和他梦里的片段重合起来了,他知道,元卿凌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冷肆!”王妃看着他,担忧焦灼地轻轻唤了一声。
“嗯!”四爷再度抬起了头,眼底猩红一片,恨意涌上,“我应该要去一趟丰都城!”
王妃微微点头,声音里充满了怜悯,“去丰都城之前,你还应该去一趟雪狼峰的独狼坳,你母亲,大概就是长眠在雪狼峰上,应该妥善安葬。”
四爷眼底一下子就灌满了泪水,他迅速转头过去,有些字眼,终究是不能提起,所有的防线,都因此而冲破。
他不曾见过母亲,而他唯一能尽孝的就是安葬她的遗体。
再想装得若无其事,到底痛与恨超越了一切,他所有的修为加起来也无法抵挡。
宇文皓见他这样,也忍不住眼底发红,喉头发紧,他拉着元卿凌,仓促而哽咽地道了一声,“我们出去一下!”
这时候,任何人在场,都不能使四爷可以恣意放纵自己的情绪,他需要空间。
王妃自然知道宇文皓的意思,遂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四爷的肩膀,便要起身出去。
四爷猛地抬起头,哑声道:“师父,别走!”
王妃站着看他,心底说不出的怜惜与疼痛。
四爷拉着她的袖子,像极了当年的小男孩,“师父,还记得当时在雪狼峰发现我的时候的事吗?”
王妃复又坐在了他的身边,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眸色悠远,回想了当年的事,“我还记得,当年我带雪狼回雪狼峰找狼群团聚的时候,看到你在狼窝里,吓得我魂魄都快飞出来了,我以为雪狼不知道从哪里叼来一个婴儿,要吃掉你,不过,当我看到你竟然喝母狼的奶时,得知你在狼窝里,足足待了小半个月,我更震惊,觉得你真是幸运的孩子。”
而如今知道这些事,足以证明狼一性有时候要比人性高尚许多,晏之余对他的狠与雪狼对他的好相比,晏之余真是连野兽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