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盯着她,“什么意思?有没有命回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们这一次去很危险吗?”
元卿凌心里已经难过得不行了,在里头有强装欢颜,如今满心都是崩溃的冲动,眼底泛起了赤红,“如果不危险,我为什么要请大家来?红叶,我今天只是想跟大家好好地道别,你不要闹着我了,我怕我自己要崩溃。”
红叶怔怔地看着她,“既然危险,为什么非得去?”
元卿凌痛苦地道:“因为没有办法,如果我不去,我也活不了了,我和猴子一样,猴子会死,我也会死。”
红叶心头一慌,看着她那张酷似母亲的脸,“你……你可不要死。”
元卿凌道:“我就是不想死,才要冒险一试的,所以,这一次我不能带你去,你的目的性太强了,我怕你会坏事,而且,实在没必要,你且多等几个月,几个月之后,你如果真想去,你找老五,他会有办法的。”
红叶看着她,半晌,道:“好,我知道了,我们都等你回来。”
元卿凌看着他,眼泪忍不住了,“谢谢你。”
宇文皓走了出来,见两人在廊下说话,也快步过来,“怎么了?”
元卿凌擦了一下眼睛,“没事,我去抱小瓜子出来。”
她说完转身便走了。
宇文皓看着红叶,对于红叶的执念,他也很清楚,大概红叶是看出了老元此行的目的地,所以缠着老元要带他去。
他道:“别缠她了,她够难受的。”
红叶默默点头,又看着他问道:“你去不了吧?”
“嗯!”宇文皓寂寂地道。
红叶苦笑,“责任在肩,做人有时候挺苦。”
他背过身去,叹了一口气,“如果她真的回不来了,你往后必定也是要后悔的。”
宇文皓慢慢地靠在回廊的圆柱上,缓缓地闭上眼睛,泪水滚滚落下,他岂止会后悔?如果她回不来了,他这辈子活着的意义何在啊?
红叶瞧着初春的天空,笼罩着一层层的乌云,春日的雨季,即将要来临了,如铅的云层压得叫人无法喘过气来。
人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平淡也是幸福?是在即将失去谁或者已经失去谁的时候。
可那时候,已经无法回头去珍惜逝去的日子了。
楚王府里,笑容还是有的,但是这笑容太勉强了,大家也不是不了解元卿凌,带首辅去治病,为什么需要她亲自去?她的解释也很牵强,她的师父不见其他人,那她可以带去了,然后就回来,没必要一直等着,能如此仓促地丢下还没满月的孩子,事情一定不简单。
但是,看她一直都笑着,大家也只好陪着笑,妯娌们最后在侧厅里说话,一向粗枝大叶的孙王妃却是忽然地落泪了,一落泪就转开脸去擦,哽咽道:“你得快些回来才行,我都不习惯你这么久不在。”
这话一出,大家紧绷的情绪一下子就被刺破了,一时,离愁别绪充斥着。
元卿凌心里头是很难受的,她嘴唇翕动了几下,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维持不住了,泪水想要滑落,她努力地忍住,像是许诺地道:“我一定会尽快地回来,一定!”
“等你!”瑶夫人看着她,轻声道。
“我们也等你!”妯娌们纷纷地说。
元卿凌看着她们,泪盈于睫。
之后,她逐一话别,对孙王妃说,“以后别总是埋怨二哥了,平淡也好,吵闹也好,总归是他在你的身边,你才踏实的。”
对瑶夫人说:“你的婚礼我可能来不及参加,但相信毁天吧,他会一直护着你,珍惜你。”
对袁咏意说:“我知道你一直想出去走走,等老七有空闲的时候就去,别等了,想做的事情,尽量地安排去做,莫负年轻!”
对阿四说:“可劲地欺负徐一,他这个人,你不欺负他,他心里没底,但欺负了之后,还是要懂得哄一下。”
对静和郡主说:“别把自己所有的心血都放在孩子的身上,学点东西,充实自己,让自己的人生不要那么单一,多找她们说话,聊天,别孤僻,别让负面的情绪主导自己。”
对元卿屏说:“你和顾司好好的,照顾好祖母,别太累着自己,府中的那些事,能叫人分担就叫人分担一些。”
对笑红尘说:“不要轻易解散红梅门,红梅门是她们的家,解散了,家就散了。”
对容月说:“我知道你很多银子,但是,金山银山禁不住你这样的挥霍,如果实在是忍不住要花掉,那就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容月红着眼睛,“你如果回来,我给五百万两银子,这算有意义吗?”
元卿凌也笑红了眼,“好,等我回来收!”
孙王妃眼泪浅,受不得这样的临别嘱咐,总觉得是交代遗言似的,擦了眼泪道:“不要说了,什么都不必说,你总之快些回来就是。”
元卿凌郑重点头!
送别了她在北唐这些年结交的好友亲人,还有很多,她没办法一一道别了,但她一定会努力争取回来。
出发之前,和奶奶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安抚好了她的情绪,才去看小瓜子,她抱着女儿,指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吃了奶的娃儿,十分的乖巧纯净,天使一般,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妈妈,对外界充满了好奇。
如此纯净的甜美丫头,实在不像是火儿做的。
不舍,不舍,万般的不舍啊!
宇文皓悄然进来,压住眸子里的悲伤,哑声道:“马车备好了!”
元卿凌颌首,痴痴看着女儿好一会儿,依依不舍地放下,眼泪也忍不住地滑落。
汤阳准备了一辆很宽敞的马车,让他们一家七口能坐在一起,徐一亲自赶车。
马车徐徐开动的时候,元卿凌猛地掀开帘子,看着楚王府的大门口,看着那熟悉的石阶,大门,门上的铜钉,门前的两尊石狮子,还有那石阶侧边地上青石板上的苔藓,顿觉泪水难忍,凄然滑落,不舍的岂止是人?这楚王府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也不舍,她早以这里为家了。
熙攘的长街,飘动的商家旗子,聚福堂,德福楼,长安街上的小贩叫卖声,一张张或欢欣或无表情的淡漠的脸,长巷子里传来了狗吠的声音,她倏然想起多宝,她没有跟多宝告别,她或许以后再见不到多宝了,一下子,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掩面哭了起来。
宇文皓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不愿意松开分毫,孩子们也伏了过来,让悲伤的气氛浓得化不开。
外头的徐一策马而行,从知道这件事情,到他赶车出门,他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他脑子里也有很多事情在回想,一幕一幕,他很肯定的一点,没有太子妃,就没有他今天的日子。
他用袖子在眼睛上擦了一下,执着缰绳,驾了一声,掩饰了眼底的悲伤。
出城的时候,刚好是日落了,马车停驻在外头,等了大概一刻钟左右,皇宫别院的马车到了,赶车的人是鬼影卫主帅罗将军,掀开帘子互相对望了一下,便放下帘子,开始徐徐地踏着残阳出发。
因为傍晚出发,这就意味着要晚上赶路,所以,入黑之后,行至一个小镇,便先进去吃饭,吃了饭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