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卿凌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头感觉有些唏嘘,不止阿四长大了,大家都长大了,成熟了,就连容月都没有当初的尖锐,而袁咏意如今当了母亲,也比之前沉稳许多,渐渐地就有了一朝亲王妃的威势。
所有人都有成长,所有人都有改变,她呢?
前生和如今,她仿若两人,论得失,论不了,不同的际遇不同的心境,至少可以肯定,她如今满心不是研究,但必定不是完全放下,毕竟,在医药领域发光发热,是她自小立下的宏愿大志。
她不是元博士了,但她还是元博士,这听起来很矛盾,但是她自己知道,并不。
她看着袁咏意,问道:“你以前说过,想走遍北唐的大江南北,如今呢?这梦想放弃了吗?”
袁咏意自己都怔了一下,眸色慢慢地变得有些悠远,“不,不放弃,只是现在宝姐儿需要我陪伴,我有责任了,不能再任性地说走就走,等宝姐儿长大了,或许那天我就收拾包袱出门去,我若不走一走,我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元卿凌闻言,看着她微微发光的眼底,有些触动,再问容月,“容月,你呢?你最想做的事,做了吗?”
容月嫣然一笑,“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寻得如意郎君,有自己喜欢的人陪着过一辈子,做到了,我没什么遗憾。”
容月以前过的是血雨腥风的日子,想寻求安定,一点都不奇怪,是的,如今的她,真的很圆满,有所爱的人,且怀着孩子,未来的日子可预见很美好,她哪里会有遗憾?
“元姐姐,你呢?你有什么想做的吗?”袁咏意问她。
元卿凌有些恍惚,时光在她的心底留下了痕迹,但是有些东西反而越发清晰,“我以前想研究治愈癌……绝症的药,后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去研究另外一种药,如今回想,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虚荣了,总想做别人做不到的,挑战不可能,其实就算我研发出来,对人类也没有什么好处,可我那时候,却不是这么想的。”
如果她还能回到研究所,她会换一个方向,真正研发一些对人类有帮助的药。
这些话,袁咏意和容月都听不明白,只觉得是一个寻常的问题。毕竟,未来太远。眼下才是最实在的。
宇文皓被喝醉了送回啸月阁,元卿凌也不聊了。回去照顾着老五。
老五半趴在床边,汤阳无奈地道:“送床上去。他又趴下来这么睡着。”
元卿凌笑笑,“这姿势看着熟悉吗?”
汤阳瞧着他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的样子。觉得无比的眼熟,点点头。“像极了那个被打板子的楚王!”
“谁敢打本王板子?”宇文皓回头胡乱地扬了一下手,又伸手扒拉了一个枕头过来,垫在下巴上。唔唔了两声之后,又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就这么趴着要睡觉。
元卿凌看得失笑。对汤阳道:“我来照顾他。你也喝了不少,回去休息一下吧!”
汤阳道:“那好。卑职走了!”
汤阳走后,元卿凌伸手拍了他的后背一下,“躺好,踹到我肚子了。”
老五本来呼呼呼地睡着,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缩回脚往床上挪去。然后小心翼翼地翻身,睁开惺忪的眸子,“踹到了?”
元卿凌坐在床边,拿了手绢给他擦脸,“没踹着,怎么喝那么多?醉成这猫样!”
宇文皓笑嘻嘻地看着她,“高兴!”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呼了几口酒气,“高兴,爷今天高兴,喝得也尽兴。”
他拉着元卿凌的手,眼底透着醉酒之后的殷红,眸光迷离,“老元,我高兴你知道吗?我多高兴啊,太高兴了。”
“因为冷大人当了首辅?”元卿凌看着他,问道。
“水利,迫切地……修路,也迫切,本王以前憋屈啊,空有满腹大志,什么都想做,但什么都做不了,”他微微地弯了身子,拔乱了发冠,“我没有对父皇不满,但我想做的,父皇不支持,小事妥协,大事阻拦,怀江年年大水,怀江中下游一带,连年失收,那可是我北唐的粮仓啊,为什么北唐还一直那么穷?就是因为水利没做好,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他含糊地说着,吐字不清,但元卿凌还是把他的话给听全了。
“往后可以做,往后就都可以做,大展拳脚了……高兴,喝……”他头一侧,眼睛闭上,嘴巴却还张大,就这么呼呼地睡过去。
元卿凌是听得既好笑又心酸,俯身想亲他一下,但肚子大了,弯不下腰,只能伸手抚上他的脸。
“偶哇……”地一声,老五倏然睁开眼睛拉着她的手,脑袋使劲地往床边挪,双脚磨地似地往里头蹬,等半身都吊在了床边悬空着的时候,却只是打了个长长的酒嗝,没吐出来,又无力地躺了回去。
倒是元卿凌被这酒气熏得差点吐了出来!
老五酒醒之后,已经是日头偏西了。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在屋中写着什么的老元,脑袋里还觉得有些晕乎,但没这么难受了,他坐起来盘腿运气,觉得舒服了些。
“酒醒了?”元卿凌放下笔,支着下巴看着他,“想不想再来一杯回魂酒?”
老五一阵犯恶心,“不了,不了,不喝了。”
醉酒之后,听得酒字都要想吐。
“绿芽,给他端粥上来吧!”元卿凌站起来,对外头喊了一声,外头响起了绿芽清脆的声音,“是!”
宇文皓下床,过去搂着元卿凌,“还是我媳妇体贴,知道我饿了,要吃粥了。”
“以后不要喝这么多,伤身!”元卿凌握住他从身后绕过来的手,头靠在他的怀中,“孩子们见了,就得该有样学样了。”
“知道!”宇文皓亲了她的头发一下,绕过来坐在她的面前,瞧着她方才写的东西,“这是什么?”
“把你酒后说的话,都给你记下来了!”元卿凌笑着看他,“你说,水利和修路,是未来发展的重中之重,估计你接下来要办的就是这两件事情。”
“不用写下来,我自己记得啊!”宇文皓揉着眉心,冲她笑了笑。
“不是给你看的,是皇祖父和首辅要我定时禀报!”元卿凌笑着说。
宇文皓笑着道:“怎地?都到别院去了还放不下政事啊?”
“都劳心一辈子了,怎能说放下就放下?你别误会,他们不是要监督你怎么办事,只是想知道而已。”
宇文皓道:“我有什么误会的?他们能让你随时禀报,证明他们在宫中甚至朝中,都不留探子了,这反而是他们放手的证明。”
元卿凌道:“我差人送信过去,过两天我也得和奶奶去一趟,给首辅调调药方。”
绿芽端粥上来,宇文皓吃着,问道:“首辅的眼睛,真的会好吗?”
“还是那句话,得观察!”元卿凌叹气。
如今首辅的眼睛,就成了她最担心的事情了,或者说,不是最担心眼睛,就是担心血块会移动或者是有缓慢的出血,血块增大,然后压迫血管或者其他神经线,这会引致更严重的后果。
到时候,就不止是失明。
“他会没事的,放心!”宇文皓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