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笑笑,“那样也很好,但不着急,且等我生了孩儿再说,这孩子,要在宫里头出生。”
元卿凌知她是推搪之词,她不会去楚王府,孩子生在楚王府比生在这败破的地方好太多了。
“别这样,我都不难过了,你难过什么啊?对了,扈妃怎么样?”
元卿凌叹气说:“孩子没了,但她很担心你。”
皇贵妃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色,不为自己,只为扈妃肚子里的孩子,“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听到你说,心里头还是很难受,我其实愧对扈妃,若我真为她着想,当时就该让人去找你,可在我心里头,也会掂量谁轻谁重,扈妃很信任我,我让她失望了。”
元卿凌摇头,“她没有怪你,事实上,就算我去了,我也没办法救她的孩子,她心里头是清楚的。”
皇贵妃说:“扈妃是个心水清的,她知道皇上对她的重视,而这份重视,恰恰给了她很大的压力,本来她盛宠,她宫里头的人也跟着享福才对,刚好是相反,动辄得咎,扈妃但凡说一句心里头不痛快,或者身子有些不舒服,皇上就得迁怒她宫里头的人,扈妃因此也不敢有小情绪,反而小心翼翼地活着,有见及此我也是不得不防啊,实在是不敢让人去请你过来,就怕她出点事,最后都落在你的头上。”
元卿凌苦笑,盛宠,后妃做梦都盼着啊,可落在扈妃这种性情的人头上,她却是受不得的。
飞蛾扑火般的爱情,火环抱过来,却吓人得很,怪不得,扈妃会说她或许错了。
“罢了,不说他们了,你不要担心我,也别让太子来劝我,我真想这么清静地过一段日子,回去吧。”皇贵妃收敛心神,强挤出了笑容对她说。
元卿凌看着这里的环境,怎么忍心让她住下?心里头已经笃定要去找明元帝。
皇贵妃识穿了她的想法,叹了口气,“不要管我的事,你去找皇上,我岂不是白白挨这一巴掌了?你是儿媳妇的身份,怎能干预我们的事?别自寻烦恼,你就是去求神拜佛,我也是在这里住定了,更不要说去求皇上了。”
元卿凌哽咽,“那您就当我是去求神拜佛好了。”
皇贵妃笑了,“傻丫头,有些事情啊,我们都知道,求神拜佛都不管用的,若真管用,那我就求一次,求你们平平顺顺,和和气气就好。”
元卿凌瞧着她分明难受得要紧,却还是不得不强装笑脸的样子,心头充满了无奈。
从长门殿离开,回了乾坤殿,她尽量地装出平静的神色,不叫殿中的其他人为外头的事再伤神。
首辅醒来过,喝了一点稀粥,喝了药,但是人的意识很差,眼睛也似乎不大睁得开的样子,元卿凌给他推针的时候,他就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有点疼。
元卿凌笑了,大家也都笑了,知道疼,且能说出疼,总是好的。
到了翌日清晨,他显然就清醒多了,血压一百,心跳渐趋正常。
元卿凌帮他洗伤口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喜嬷嬷的手就覆过来,醒了?饿吗?”
首辅看着元卿凌,“饿!”
喜嬷嬷舒了一口气,“我喂你吃粥!”
首辅还是看着元卿凌,“好!”
元卿凌是在床前给他处理伤口,而喜嬷嬷就站在元卿凌的身后,方向是一样的,但首辅是看着元卿凌。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元卿凌和元奶奶却是心头咯噔了一声,飞快地对望了一眼,但按下不动声色。
等伤口处理完之后,逍遥公凑过来和他说话,“活过来了,有什么感想?”
首辅唇角浮起一抹笑,“又得受累了!”
“有日子受呢,想丢下我们?没门!”逍遥公终于又再声如洪钟了,笑着笑着,那眼圈就忽然红了,凑下来,“偷偷告诉你,我飞鸽传书出去了,估计过不了几天,便有人来替咱出这口气。”
褚首辅一怔,随即无奈地道:“不至于。”
“怎不至于?他荒唐了!”逍遥公眼底透着冷意。
首辅道:“十八妹,他是皇上,不可损害皇上的尊严,否则日后如何号令群臣君临天下?”
逍遥公道:“这事,又不是放在朝堂上去闹,只是我们私下解决,总得让他明白啊,太上皇如今受不得气,动不动就吐血,你我始终是臣子,有些话,不便说,他啊,日子安逸的很,虽说这几年里,内忧外患不断,但是他身边除了我们也不缺贤臣才俊,天大的危机,都顷刻化解无忧,日子安顺了,没了警惕心,自然就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若不提点提点,往后只怕老五这太子当得更累更憋屈,眼下说知道错了,往后还是会犯,历史对他来说,是没有任何教育意义的,要往他头顶上悬一把剑,每当他想把头颅仰得高高的时候,就会碰到这把剑。”
首辅没言语,顷刻之后,问了一声,“小六知道吗?”
太上皇的声音从他上头传来,“孤就在这里听着,你说知道不知道?”
首辅噢了一声,抬起了头,笑笑,“一时没察觉!”
太上皇淡淡地道:“孤认为他说得对。”
褚首辅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认为,那就得了。”
逍遥公说:“也好为皇贵妃出一口气啊,好歹,昔日汝将军也是跟着炜哥出生入死的人,他的女儿被欺负,怎得了啊?”
汝将军是德妃之父,早些年也是威震四方的武将,皇贵妃当年嫁给明元帝为侧妃的时候,还是逍遥公做的主。
逍遥公当时说,汝家大小姐有将门之风,日后太子登基,定可帮他稳定后宫,让他无后顾之忧。
元卿凌听得这话,兀自一怔,“皇贵妃……怎么了?”
他们一直都在此,莫非已经知道皇贵妃被掌掴和迁入长门殿的事?
逍遥公看着她,“太子妃,你不说,就没人说了吗?这宫里头的事啊,只要太上皇还想知道,那就没有知道不了的事,陪着他二十余年的人了,如今为他怀着孩子,因一句话的事,说打就打,问问他,昔日那对不住他的苏嫔,他可曾亲手掌掴过耳光?还有贤妃那会儿都造成什么样子了,他愣是忍下来了,这不是挑软柿子捏吗?”
元卿凌默然,怪不得回来之后,这宫里头的三人就显得特别的沉郁,原来是得知了皇贵妃的事,而在太上皇看来,皇贵妃的事,就是她的事,因为皇贵妃是为了她说话才挨打的。
因此,逍遥公才飞鸽传书出去,也不知道传给何人。
逍遥公继续道:“他后宫的事,太上皇干预不得,既然如此,那就叫旁人管管,也好过父子关系真的破裂了。”
元卿凌着实是为皇贵妃打抱不平,所以逍遥公说他们都知道了,她也忍不住忿忿道:“我方才就去过长门殿,那里头简直不是住人的,到处充斥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且还靠近冷宫,孤独寂冷,怎过得下去啊?”
喜嬷嬷端了粥上来,听得这话,道:“长门殿阴暗潮湿,不适合住人,莫说皇贵妃怀着身孕,便是没事人一个,也不合适,因为长门殿靠近了山边,山霭沉沉,且外头有护城湖,湿气很重,住不得人,还是尽早出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