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碾碎白药丸子,强行灌进去,又灌下了参汤,气息才又缓了些。
但是,距离太子妃来到,起码还有两天的时间,这一晚上都如此难熬,怎扛得住两天?徐一一人蹲在廊下,哭了几回,太子遇到多次的危机,但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危险,即便原先遭纪王刺杀,命悬一线,但那时候,紫金丹随时能拿到,京中有名医,也有太子妃,现在,有什么办法?
怀王一直守在宇文皓的身边,看得心如刀割,他也终于明白,当日自己即将死去,哥哥是何等难受?
宇文皓有意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丢在火堆上烤着一样,全身又痛又烫,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他在搏斗,他咬着牙关死死地撑着这口气,他知道老元会来救他,她一定会来,而他只要撑到老元来,他就能活下去,他要做的就是撑着。
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的就是这句话,这句话,像一根绳子,死死地拽住了他,他但凡觉得眼前飘黑,意识沉沉,他便不断地在心底默念这句话,便总能把他牵扯回来。
大家都看得出他的斗志顽强,心生佩服之余,却苦于毫无办法帮得上他。
能用的药,都已经用了,各门派引以为傲的独门秘方,如今要起丁点的用处,十分的困难。
大家心里都沉到了极点,无奈与无助笼罩着每一个人。
到了晚上子时,再度推血过宫,但宇文皓的体温很高了,他一直在发烧,不能再运行气血,可若不能推血过宫,意味着他们再无办法了。
徐一跪在了床前,一巴掌甩在了自己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夹着他痛苦的声音:“我为何如此无用?
我为何一点忙都帮不上?”
谁都没有劝他,大家心里都难受得要紧,怀王用颤抖的声音问南边客,“以你的观察,五哥还能熬多久?”
南边客开始没做声,以他的观察,太子早就没了。
但是,他却一直这么苦苦地撑着这口气。
半晌,南边客缓缓地道:“撑得过四更天,也不知道是否能撑得过五更天!”
南边客在这么多人里,已经是权威,他这样说,让大家的心里顿时降到了冰点,说不出的绝望。
距离太子妃来到,还有两天,若说连两个时辰都撑不住,那如何是好?
绝望之中,宇文皓仿佛发出了声音,徐一就跪在床边,听得微弱的声响,他俯下来,哭着道:“爷,您是叫世子妃吗?
她正在赶来,您一定要撑住啊!”
宇文皓叫的不是太子妃,他嘴唇翕动着,众人倾听,仿佛是发出紫金二字。
南边客叹息,”殿下,这里没有紫金丹!“但宇文皓还是继续地翕动嘴唇,声若蚊蝇,他甚至试图努力地睁开眼睛,但是不成功,只能是反复地念着那几个字,呼吸十分微弱和艰难。
徐一终于听清楚了,顿时跳了起来,瞪着大眼睛,“不,是紫金汤,是紫金汤!”
众人看着他,紫金汤?
徐一急乱地转头,“文房四宝,方子,抓药。”
南边客一把拉住了他,捏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你冷静一点,什么紫金汤?
紫金汤和紫金丹是一样的吗?”
徐一深呼吸一声,吞了唾沫,眼底生出异光来,嘴唇颤抖,“不,紫金汤和紫金丹用药天差地别,却有同样强心的功效,能麻痹人的痛楚……只是,对人体有很大的损伤,不过这是唯一的办法,服药之后再输入内力,相信能拖延到太子妃来到。”
在场有几个人听说过紫金汤,便和大家解释了一下,说是用于问供的药,尤其对付一些杀手和受人指使的歹人,被抓住的时候自尽,只要还没死,灌下一碗紫金汤,都能暂时护住心脉。
既然可以,那就事不宜迟,徐一知道紫金汤的方子,开出方子之后有人飞快去抓药,然后回来熬药,大半个时辰之后,宇文皓服下紫金汤,然后继续由南边客给他推血过宫,但凡不顺畅的经脉血管,都用内力灌注,推动,但这次掌握了分寸尺度,刚好好,不会导致出血。
一炷香左右的功夫,宇文皓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得很,但却能说出一句话来,“辛苦大家了!”
他不知道,这而五个字给了大家多大的鼓舞和振奋,在场的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竟有落泪的冲动。
在这般绝境当中,太子竟还能自救,太子之顽强坚韧,从这一次可窥见一斑,他们仿佛可以预见到北唐的国力,北唐的名声,都必定像太子一样,屹立不倒。
怀王和徐一都忍不住哭了出来,两人都半蹲床边,抓住着宇文皓的手。
宇文皓唇角浮起一朵苍白的微笑,“哭什么?
本王不会死。”
“五哥,五嫂在赶来的途中。”
怀王拭去眼泪,轻声道。
宇文皓嗯了一声,“她会来的,我在等她。”
“五哥,我们都没告知她,是你受伤了,骗她说受伤的人是我,所以,你不必担心她是在伤心之下赶路。”
宇文皓看着他,却是缓缓地摇头,“不必瞒她,她能接受。”
怀王微怔,是吗?
宇文皓身上的痛楚消失了,但沉沉绵绵的,也不够精神,到底是失血过多和肺腑损伤严重,他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老元能承受,也必须承受,因为他们有过协定,不管另外一人出任何事,都必须撑下去,他们有孩子。
汤阳带着方妩和元哥哥一路急赶,路上有驿馆则进去歇脚换马,吃喝之后又马上出发,终于,一天半之后,抵达了通州府。
到达通州府的时候,紫金汤的药效也要过了,宇文皓开始意识模糊,却仿佛听得熟悉的声音,有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妹夫,我来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脸,激动一点地在眼底显露出来,喃喃地道:“大舅哥?”
“还有我,太子妃在路上,很快就到。”
方妩在旁边说着,便已经打开了药箱。
怀王和徐一都不认识两人,但是汤阳带来的人,且还有这个太子妃的药箱,且看太子似乎认识他们,因而并未阻拦治疗。
听诊器,探热针,血压计,全部取出来,元哥哥就开始检查。
没有太多检查器械辅助之下,一切只凭临床经验去诊断,元哥哥一边检查一边说给旁边的方妩听,“三十九度,血压很低,休克指数很高,第二和第三根肋骨断裂,刺伤肺部,有气胸,不排除肺积水,肺部感染比较严重,听诊器可听到明显的杂音,有过内出血,但是没见到血胸的情况,不知道何故……”方妩在旁边问徐一,“可有输注内力?”
徐一怔怔点头,“有!”
方妩对元哥哥道:“那么,他们用推血过宫的办法,化解了血胸。”
元哥哥点头,又道:“肺损伤比较严重,我怀疑有部分肺组织坏死,情况到底有多严重,需要开腔才知道。”
大家听他拿着一些东西在上头检查,然后用双手摸几下和轻轻摁压几下,就得出这么多结论,看样子实在也是高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