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卿凌看过头部,手部都没有伤口,有一些伤疤,是旧患,徐一说这些是曾经他们一道上战场的时候受伤的,可徐一到曹御医那边去看另外一人的身上,也有同样的伤疤,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如今又添了新的横七竖八的伤痕,斑驳交错,叫人瞧着可怜死了。
舌头被割掉的此人,是有意识的,也认得徐一,认得曹御医,甚至见了徐一还有些激动,想伸手拉住徐一的手,但手伸出来的时候,颤巍巍,却连徐一都碰不到。
徐一看到他的双手,手指严重地变形,无法伸直,甚至无法用力。
徐一难受得落泪,虽然不知道真假汤阳,可心里头想着如果他是真的,遭受了这些折磨,真叫他心如刀割。
清洗伤口,嘴里的舌头是被剪掉的,切口整齐,嘴巴张开之后,只有一个黑洞,人得很。
元卿凌给另外的汤阳能做的检查都做了,排除了外伤之后,基本可以确定要么是下药,要么是下蛊术,否则不会如此痴呆。
宇文皓把汤夫人给押了过来,让她来辨认。
汤夫人神色木然,说不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宇文皓让人一并押下去,回头与那些人一道审问。
宇文皓还派人请了红叶过来,如此真情实意地邀请红叶过府,这是头一遭。
红叶把两个汤阳都看了一下,然后和宇文皓一道走出去,问道:“你自己认为,哪个是真的?”
宇文皓心底说不出的难受,坐在廊前,双手搓了一下脸,眼底都红了,“按照推断,应该是痴呆这人是汤阳。”
“哦?为何呢?按照推断,应该是割掉舌头这人是吧?毕竟被毒打,割掉舌头,看来是用了极刑!”红叶道。
“正因为是割掉了舌头,所以我才猜想他不会是汤阳,这分明就是一个阴谋,本意是要我救出假的汤阳,然后假汤阳就潜伏在我楚王府里头,一旦成功之后,真的汤阳会被杀死或者转移走,但是显然,他们还没完成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找到这个地方去了,从而也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人的容貌长相可以易容,可以用药改变,但是声音却不能做到完全相似,所以,他们割掉了此人的舌头,让他从此说不出话来,剔掉最容易被人认出的地方,便可保万无一失。”
红叶意外得很,没想他会分析得如此细致,他点头,“嗯,分析得有道理。”
“我有这猜想,是因为林霄!”宇文皓的眼底沉沉扬起了一抹雾霾,“当时林霄假扮我的模样与褚明阳相好,褚明阳竟没能认出来,而如今我所知林霄恰好就是暗线的其中一员,他们掌握了一种很厉害的易容术。”
红叶也坐了下来,声音淡冷,“这种易容术叫鬼面术,和寻常的易容术相比,这鬼面术的优点是不需要做假的脸皮,通过服药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但服下解药或者是停止服药几天,容貌又会慢慢地恢复过来,所以,要辨别真假的汤阳,一点都不难,多等几天就可以了。”
宇文皓看着他,“你知道鬼面术?”
红叶冷冷地道:“我原本以为,对他所有的伎俩我都是清楚的,但是没想到,最后他还留了一手,当初死在战乱之中的人,必定不是他,而是有人服药,用了鬼面术妆扮成他的样子,他早就逃了,我今天跟你分析位置,如果你能真按照方位去寻找到,我基本就能确定,是他。”
宇文皓瞧着他眼底的冉冉而起的愤怒,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是,红叶的愤怒慢慢地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近乎狰狞的飞扬,“也好,也好,我原先总觉得他死得太轻易了。”
且报仇之后,日子一下子就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活着为了什么,这样很好的。
宇文皓便又问道:“如今我们几乎可以确定,汤阳就是痴呆的那个,你可知道他为何会这样?”
红叶收回眸子。淡淡地道:“吃药所致,你看他痴呆。但若问他关于他自身的事情,他都能回答。他只能回答这些,是他的一种逼供手段,和你们的紫金汤差不多。用他来对照着做一个假的汤阳。可以模仿的。都尽量模仿。身上的一些伤疤缺憾,若是模仿不了,便以后来毒打的伤痕掩饰。所以才会弄得他满身斑驳。”
宇文皓不禁摇头,“手段可真够残毒。那可有解药?”
红叶摇摇头,“不必。养几天就好了。药效一过,和原先没有分别。只是会不大记得这些日子里头发生的事情。”
宇文皓一颗心才算完全放下,“不记得也罢。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红叶侧头看他,似笑非笑。“是不是觉得,他的手段并不可怕?轻易就叫你们救出了人。”
宇文皓双手撑在身后,“对洪烈,怎能轻敌?”
红叶道:“当你觉得他其实很好对付的时候,你就输了。”
但红叶却随即转头看着他,“但是,他遇上你,他必定会轻敌,他看不起你,所以,他会输在你的手里。”
院子里树梢的缝隙投下了迷离的光芒,照得红叶的眸子流转芒萤,他似乎很高兴,但也似乎很愤怒,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底所想。
“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红叶又道。
宇文皓疲惫地笑了起来,“我如今,只盼着多些朋友,少一些敌人,只要你不觊觎老元,我很高兴可以和你成为朋友。”
红叶却道:“不说觊觎,但必有好感,也不排除来日会与你争夺一番,但眼下大敌当前,以我如今之力要扳倒他不容易了,所以我必须和你结盟,但论深一层,你需要我多于我需要你,再不行,我还能暗杀了他,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他死而已。”
那刻骨铭心的恨,用云淡风轻的方式说出来,却依旧震撼人心。
宇文皓踢了他一脚,“你就这么爱惦记人家的媳妇?”
红叶咧齿一笑,“不是所有人的媳妇我都惦记。”
宇文皓瞧着他,“你说真的还是假的?你是真惦记我老元?”
“为什么就不能是真的?她就这么不具吸引力吗?”红叶反问。
宇文皓哼道:“自然不是,喜欢她的大有人在,可无人敢当着我的面说。”
“抬举了!”元卿凌从里头走出来,他们在廊前说话,她在里头帮汤阳检查,什么都听到了,开始不理会,但听到这句话,实在是忍不住走出来,没好气地回应了一声。
宇文皓知汤阳会无碍,心头大松,回头见元卿凌面容俏红,心头微动,一手便拉了她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警告道:“以后,见着他就避开,不要和他说太多的话,此人居心叵测!”
红叶懒洋洋地站起来,睨了宇文皓一眼,“你需要一些阻难,需要一些竞争,只有知道来之不易,才会真正懂得珍惜她。”
说完,他便走了。
宇文皓气结,还需要阻难?这一路走来,阻难还少吗?
“他不会喜欢我,至少,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元卿凌说。
宇文皓可不这么认为,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光,其实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来,红叶看着老元的时候,那眼神复杂得很,什么情绪都有,绝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