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见她颇有威势,不敢违抗,便马上去煎熬汤药了。
瑶娘子再让乌乌去烧水,烧来了热水之后,她亲自为宇文君洗脸擦手,清洗干净。
一碗醒酒汤强行灌下去,宇文君一顿狂吐,终于是醒了七八分了。
他一擦嘴,回头看到瑶娘子坐在廊前的小板凳上,顿时大怒,“毒妇,你还敢来?”
瑶娘子把毛巾递上去,“擦一下!”
宇文君一手拂开她,“不要你假惺惺的,滚。”
发黄的毛巾掉在了地上,沾染了尘埃,她看着神色暴戾的他,淡淡地道:“我来祝贺你啊。”
宇文君一脚踢翻地上的水盆,“祝贺?是来看我怎么落魄倒霉吧?”
瑶娘子扬手叫乌乌和奴仆退下去,然后双手交叉支在下巴,凝眸看他,“你又当爹了,不值得祝贺吗?”
宇文君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盯着她的肚子,“你这个不要脸的贱*!”
如今,他已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因此一听这话,便以为瑶娘子偷人了。
瑶娘子却是笑了起来,“不要脸的不是我,是褚明阳,她怀上了。”
宇文君片刻怔愣之后,眸色陡然阴鸷下来,“绝不可能。”
“你方才以为我怀孕,还骂我一声贱*,怎地对她就无话可说了?”
宇文君不至于理智全无,“褚家家教甚严,她回了娘家,怎会做出此等不要脸的事来?”
“是啊,可惜她真的怀上了,如今褚家上下都以为是你的孩子,所以我来祝贺你啊。”
宇文君那涨紫的脸迸出一丝阴狠与羞辱,拳头握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想争取褚家的支持吗?褚明阳偷人怀孕,断不敢跟褚家说明白真相,所以说了这孩子是你的。”
宇文君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怖,“我绝不会承认她肚子里的贱种是我的,不止如此,我还要公告天下,指她褚明阳红杏外延,不守妇道,不知廉耻,我要褚家颜面扫尽。”
瑶娘子冷笑一声,“大好机会,你就要这么放过吗?”
宇文君只以为是讽刺之言,盯着她的脖子,恨不得上前扭断了它。
瑶娘子笑笑,“这难道不是你的一个好机会,你承认了这孩子是你的,那褚明阳便不能与你脱了关系,褚首辅再不喜你,也会看在这孩子的份上,对你施以援手,毕竟,孩子的父亲不能这么不体面地活着,他会想方设法为你恢复皇家的身份,只不过,到时候,能走多远,还得看你自己了。”
宇文君听了这话,有片刻的怔愣,方才愤怒过头,竟不曾深思。
瑶娘子道:“再者,你若不承认是这孩子的父亲,褚家丢了脸面,总是要把这个男人揪出来的,能让褚明阳这种势利女子倾心,必定身份不凡,褚家总不能杀了褚明阳与他,只怕最后还会遮遮掩掩地成就褚明阳与这个贼人,到时候啊,您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成亲恩爱生子,您这什么都没捞着,还背着妻子偷人的笑柄,成为京中茶余饭后的谈资,何必呢?”
宇文君看着她,“你这毒妇对我不会这么好心,你来提醒,是何用意?”
瑶娘子慢慢地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
“我这一生到如今别无所求,只为女儿活着,孟星还小,但孟悦过两年就要说亲,她若有一个被天下人耻笑的父亲,对她婚事有碍,来日说了婆家,也会被婆家小瞧轻视,所以,为了她们姐妹两人,我也必须要把你扶起来。”
她比宇文君矮一大截,脸上露出凄惶之色,让宇文君顿生居高临下之威,对她的话也竟深信不疑。
毕竟,大家都沦为庶民,没了依靠,她又能如何?
“你自己想吧,我走了,如果要承认是孩子的父亲,便早些去褚府吧,免得孩子真正的父亲出现,您这名声,可就真的败破如泥了。”
瑶娘子说完,便带着乌乌走了。
元卿凌的马车,就在巷口外头等她,瑶娘子上了马车,元卿凌便问道:“如何?他同意吗?”
“他不能不同意,承认了这孩子,他心里憋屈但又好处。可若不承认,所有人的白眼和耻笑都会加诸在他身上,比谩骂更让人难受的是耻笑又同情的眼光,他堂堂皇子之尊,受不了这些,所以,他必定同意。”
“你很了解他。”
“夫妻十余年,自然是了解的,他那边我打了包票是会同意的,接下来,你便命人去街头巷尾散播吧。”
元卿凌道:“已经交代下去了,趁着如今敌人的谣言不曾散播出来,我们先下手为强。”
瑶娘子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排灰色的阴影,声音寂寂。“他已经走投无路了,若是往日。他杀人的心都会有,当年柳侧妃的事情。他后来知道了,把她的尸体挖出来鞭尸,分尸肢解以泄心头之恨。”
元卿凌看着她。“你还为他惋惜吗?我以为你对他早没了感情。”
瑶娘子唇边泛起一朵苍白的幽笑。“是没了感情。对他也毫无怜惜。只是觉得世事何等讽刺?”
元卿凌拍拍她的手背,“不必感慨,人各有造化。他现在站出来承认了这孩子是他的,褚首辅也会相对地给他一些补偿。算是各取所需吧。”
“是的,只是褚明阳又不得不与他捆绑在一块了。”她这会儿是真的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可怜了这一对人儿啊。兜兜转转,最终还是离不开。可能他们才是真有缘分的。”
宇文君傍晚的时候就出现在首辅府邸,说得知褚明阳怀孕。要来接褚明阳回去安胎。
褚首辅这个时候肯定不会让褚明阳跟着他离开,但也不能让俩人住在府中。所以,另外安排了一处院子让他们两人暂住,且安排了府中亲信盯着,院子附近也不许任何外人接近。
在他们两人搬过去之前,他把宇文君叫进了书房。
褚首辅是男人,背叛之恨他是理解的,宇文君只怕这时候杀了褚明阳的心都有。
首辅别的没说,只给他看了一份奏折。
宇文君看完之后,震惊万分,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首辅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他,眼底波澜不兴,“起来吧,老夫就一个条件,不可伤她半分,这孩子不管是顺利生下来,还是胎死腹中,老夫都不能让她太委屈,自己衡量着吧。”
宇文君磕了一个头,哽咽道:“祖父恩德,宇文君没齿难忘,以后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辜负您的期望。”
褚首辅面容沉肃,并未多言一句,便打发了他去。
翌日,他上了奏章,历数了宇文君为朝廷家国立下的汗马功劳,他虽不孝,但功不可没,加上之前的罪过连累了妻女,实在无辜,遂为他请一道旨意,降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