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戴罪之身,怎可进楚王府?免得在这个时候给老五添麻烦,我就在这里等待最后的旨意吧。”纪王妃摇摇头说。
容月道:“如今都清点了,那我们就往府里添些日常所用,这按说是不违规的。”
“不必,不必麻烦了。”纪王妃坐在长长的板凳上,板凳有些摇晃,她差点没坐稳,幸亏容月眼明手快,伸手扶了一把。
大家心里头黯然,看着依旧挺直腰骨的纪王妃,她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一丝尊严。
“你们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纪王妃说。
大家都知道,这会儿她们在反而不好,她还得努力装着高兴的样子哄大家,多难受?
于是,大家便都走了。
纪王府被抄家,成了京中的大事,虽然京兆府行事低调,但是门外有府兵守着,还一车一车地往外拉东西,连纪王府的门牌都被摘下,百姓都知道怎么回事了,纷纷过来看。
素来如此,人家的大难在围观吃瓜的群众看来就是盛事。
抄家翌日,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当天纪王府失窃,京兆府进入密室里头看到的诅咒人儿,在场还有许多纪王府的下人奴才,这消息就流了出去。
诅咒当今皇上和太子,那就是大不孝兼谋逆啊。
抄家也不冤枉了。
元卿凌叫人给纪王府里头送菜肉和米粮,让他们先支撑这段日子。
纪王府往日训得下人有素,纵然是大难当头,府中乱的人不是很多,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楚王府里头是禁止谈论这件事情的,怕被孟悦和孟星听到。
不过却防不住纪王妃的娘家人过来问情况,也顺带与孟悦孟星说了,姐妹二人在舅舅走了之后,在屋中抱着哭。
孟悦还好些,孟星年少她两岁,一直被保护着,不知世情,忽地听得府邸被抄,慌得不行,哭着便说要回去找母妃。
元卿凌过来劝下来,握住二人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你们也是大姑娘了,往日什么事都有你们母妃撑着,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帮衬着母妃,免她忧虑,明日我想个办法带你们出去跟她见一面,但是,你们必须答应我,在母妃面前,不能落泪,不能哭喊,要表现出懂事的一面让她放心,知道吗?眼下的情况,你们母女三人必须要同心同德,才可度过这个大难!”
孟悦是拜了元卿凌为师的,所以元卿凌说的话她都信服顺从,但是孟星和元卿凌接触得少,加上不谙世事,还是哭闹了好一阵子,说要去找父王和母妃,元卿凌怎么都没能劝得住她。
孟悦忽然就伸手打了她一巴掌,厉声道:“不许哭,把眼泪逼回去,哭有用吗?母妃还在王府里头没出来呢,我们哭哭啼啼的是要母妃继续为我们担忧吗?你若不闭上嘴巴擦干眼泪,明日便不能跟我去见母妃。”
孟悦一下子表现出长姐的气势与担当,这让元卿凌很是意外。
同时,她也敬佩纪王妃对孩子的教育,她是真有远见的,所以把孩子培养得能独当一面。
第二天,元卿凌命人去把纪王妃接到冷宅去,她则带着孟悦孟星姐妹两人过去。
出发之前。元卿凌也是对姐妹二人千叮万嘱,不可惹母妃伤心落泪。
孟悦昨天晚上与妹妹同睡一床。跟她说了道理,孟星今天就表现得很坚强。
见了纪王妃。虽然眼圈红了,但是极力忍住没有掉眼泪。
孟星是不知道纪王犯下的事,还念着父女情分。和母妃叙话之后。便担忧地叫母妃去打听父王的下落和处境。
纪王妃告知她们。说纪王被安置在别院里头。没有吃苦,也答应孟星她会去看看他的。
在冷宅那边待了一个时辰,母女三人还一起吃了顿饭。临别的时候,纪王妃郑重地对两个女儿说:“你们暂时住在楚王府。记得事事要听五叔和婶娘的话,不可任性。不可妄为。更不能哭闹撒泼,比不得在府中的时候……”
元卿凌在旁边听着她这话。插话道:“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在楚王府里头就好比是在自己家里,往日在府中是怎么过的。如今在楚王府便怎么来,你只管放心就是。”
纪王妃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我如今也不跟你说谢谢,这份恩情无以为报,来生若……若还有来生的话,我再报答你就是。”
“不爱听这些废话!”元卿凌白了她一眼,“好了,我先带她们回去,明日再去看你。”
纪王妃想着叫她别总是出入纪王府,但是女儿在,也省得多说叫她们担心。
大理寺,刑部开始汇同京兆府一同审理宇文君偷盗兵舆图一案。
这案子的审理,其实也很为难三司,因为没有旁证,只有从密室里头搜出来的兵舆图,且纪王是死口不承认,一直喊着冤枉。
所以,第一次审理,只是走了一个过堂便草草了结。
宇文君被送回大牢的时候,宇文皓交代下去,叫人告知他,他如今已经不是亲王,且纪王府也被查抄了。
宇文君软着身子被人拖回牢中去。
他在牢里面色青白,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约有半个多时辰,才慢慢地扶着栅栏起身,对着外头绝望地喊了一声,“本王要见宇文皓,要见宇文皓。”宇文皓没来见他,倒是翌日纪王妃来了。
纪王妃一身素白的衣裳,出现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头,她手里头挽着一个食盒,里头做了几个菜,都是她亲手做的。
夫妻一场,她代替女儿来看他一面,她不希望与他的最后一面是在刑场上,如果真定了谋逆的罪名,那她宁可自挂东南枝,也不愿与他一同在刑场上被斩首。
纪王见到她,眼底顿时燃起了熊熊怒火,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毒妇还敢来?还嫌害本王不够吗?”
出事之后,他有过冷静地思考,王府失窃,怎么只在书房里头?一定是她用失窃的由头,故意引来京兆府的人。
纪王妃叫狱卒打开门,轻声道:“一会不管什么动静,切莫出声就是。”
“是!”狱卒应声,打开门让她进去。
她方踏脚进去,脖子便被他掐住,一张狰狞凶狠的脸在她的头顶上方,口气冰冷,“你找死!”
纪王妃顿时觉得呼吸困难,手中的食盒啪地一声落地,她艰难地把头仰起来,脖子发出咯咯的声响。
宇文君恨极了她,把她推到铁栏边上掐着举起来,把她的头压向铁栏,双脚离地。
纪王妃丝毫没有挣扎,任由他掐着脖子,直到她双眼翻,宇文君才放开她。
纪王妃身子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头晕得有瞬间想吐的冲动。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宇文君劈头就给了她一巴掌,她被打翻在地上,脑袋刚好就磕在食盒上。
“说,你为什么要陷害本王?”宇文君一手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来看他,他的眼底充满了愤怒与憎恶的火焰,娶妻不贤,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栽在结发王妃的手中。
这让他太不甘心了,也太愤怒了。
纪王妃嘴角渗出鲜血来,她呲着牙忍着那被撕拔头皮的痛楚,看着他,眼底同样充满了憎恨,“放开……我,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宇文君松开她的同时,又一巴掌劈下来,直打得她晕头转向,眼底直冒金星。
狱卒在外头站着,虽然纪王妃吩咐过不许干预,但是狱卒还是忍不住喝了一声,“你不许动手!”
宇文君陡然大怒,一脚踹向了纪王妃的小腹,怒容满脸地冲那狱卒喝,“你什么东西?也敢喝令本王?”
纪王妃捂住小腹在地上打了个滚,冲狱卒艰难摆手。
夫妻十余年,怎不知道他的为人?若不做声叫他发泄一通倒也就罢了,有旁人出头,那她就得多受罪。
狱卒只得闭上嘴巴,退到一边去站着。
纪王妃忍住疼痛,打开食盒,里头的点心饭菜已经打翻,她慢慢地拾掇好端出来,放在地上。
宇文君见状,又是一脚踢过来,把饭菜踢了个稀巴烂,“怎么?没害死本王,想着要毒死本王吗?你这个毒妇,不得好死!”
他像一头愤怒的野兽,一顿狂踢,纪王妃躲在角落里头,静静地看着他发疯。
直到他发泄完了,纪王妃才淡淡地道:“没错,是我引京兆府的人去的,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宇文君口气冰冷地道:“你说,横竖你今日难逃一死。”
纪王妃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讽刺悲凉地笑了起来,“从你弃用我的那一天,我就难逃一死了,你也不是第一次要杀我了。”
她抬起头,眼底是倏然地涌入了狂怒,“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拿孟悦的终身大事来做你所谓大事的垫脚石,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知道只要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你就会不惜牺牲一切去达成你的野心,孟悦,孟星,最终都会成为你的工具,你不会在乎她们的死活,我怎还能让你心里存着丁点的希望?只有你的不孝与残冷暴露在父皇的面前,让父皇严惩于你,防备于你,我才能保住两个女儿。”
宇文君口气森冷,“所以,兵舆图真是你偷的?是你栽赃陷害我的?”
他眼底露出狂喜之色,一个箭步上前,提起纪王妃的领子冲那名狱卒喊,“听到没有?马上去找宇文皓,告诉他,本王是冤枉的!”
狱卒没说话,神色木然。
宇文君大怒,“你聋了吗?叫你马上去传话,叫宇文皓来见本王。”
纪王妃冷笑一声,“他不会来,你别痴心妄一想了,要害死你的人不是我,那兵舆图不是我放的,我原本只是想让你继续回去圈禁而已,从纪王府里头搜查兵舆图,证实你有谋反的意图,我和郡主也脱不了干系,我在愚蠢也不可能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