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卿凌坐起来,瀑布般的黑发在肩膀上滑落胸口,伸手轻轻地摁压他的胃部,“疼还是胀气?你昨天没吃饭,方才一口气吃了那么多,胃受不了啊。”
“是疼……也胀,哎,难受死了!”宇文皓双手平摊,疲惫苍白的脸上充满了无奈。
元卿凌打开药箱给他弄了几片胃药吃下去,再给他轻轻梳着腹部和胃部。
“好点儿吗?”过了一会儿,问他。
“不行,像是抽筋似的,想吐了。”宇文皓撑起起来,一脸的难受。
“胃痉一挛了!”元卿凌叹气,心疼得要紧,起床给他再拿了解痉的颠茄片,桌子上还放着暖手小炉,她顺手摸了一下还暖着,便取过来给宇文皓暖着胃部。
“你忙起来的时候总是吃喝不定时,把胃都给熬坏了,以后一天三顿必须要定时定量地吃。”元卿凌坐在他的身边为他扫着胸口排气,看到他痛得脸色都青了,她有想哭的冲动。
“好,等忙好了,要好好养身子,别伺弄我了,你快睡。”宇文皓虽然痛着,还是舍不得媳妇心疼,忙又翻过来安慰她。
“我不困了。”元卿凌把头发往头顶上一挽,再绕了个圈塞在松散的髻上,头发长就是有这个好处,能不借助外力稳住,“你不要说话,闭上眼睛,一会就好了。”
宇文皓闭上眼睛,手放在她的腿上,仿佛是要触着她才心安。
这痛来得凶,虽吃了药,却还是没能马上止住,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吐了,把刚吃下去的药给吐了出来,今晚吃下去的饭也都清光了。
外头有伺候的人,元卿凌拉门叫人去熬粥,然后自己清理着地面。
宇文皓痛得脸色发白,见元卿凌清洁地板,道:“你不要弄,叫他们弄就是,多脏啊。”
元卿凌柔声道:“不许说话,闭着眼睛忍着一会儿。”
她打扫完毕,打开窗户通气,给他挂上点滴止痛解痉。
静脉给药是快速一些,过了一会儿,宇文皓的脸色看着好些了,蛮儿煮了粥上来,元卿凌让他喝几口米汤,然后睡去。
折腾了这么一大通,天是彻底亮透了。
本来今日一大早他是要出去的,但是见他刚能入睡,不忍心叫他起来,便由着他睡,一直睡到辰时中,他才自己醒来了。
前后,也不到一个时辰。
他醒来便看到元卿凌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心疼地拽她入怀,“辛苦你了,今天哪里都别忙,只管睡觉。”
“好,我今天能睡一整天!”元卿凌俯下亲了他一下,“还痛吗?”
宇文皓伸手压了压胃部,“没事了,就还有点儿抽抽的感觉。”
“今天别吃硬的,喝点粥,蛮儿已经煮下了,你出去之前先喝半碗,回头到衙门里叫人熬下,隔一个时辰再喝半碗,如果衙门里头不方便……”
宇文皓吻住她的唇,把她的唠叨封堵住,好一会儿才放开,眸光深邃地看着她,哑声道:“我会照顾自己,你今天什么事都不必劳心,只管睡,衙门里头会有专人照顾我。”
说完,逼着元卿凌躺下来,命令她闭上眼睛,元卿凌还想再叮嘱几句,他便作势要亲下来,她只得笑着作罢,闭上了眼睛。
这眼皮一沾,她才觉得自己困得要命,宇文皓还没洗漱好,她就已经睡着了。
宇文皓穿戴整齐,站在床前凝望了她好一会儿,才为她压好被角,蹑手蹑脚地出去。
他吩咐下去,申时之前,天塌下来都不得打扰太子妃睡觉。
纪王妃回到王府就拿下了褚明阳安插在她屋中的内应问话。
这侍女叫彩蝶,看着是家臣从人伢子手中买回来的,因为纪王妃身边不够人用,所以家臣分派过来伺候她。
当初人送过来的时候,纪王妃就调查过了,她用人十分谨慎,所以不会贸贸然用于贴身伺候。
她调查得知,彩蝶是褚明阳从褚家的庄子里头找来的丫头,她知道家臣要向人伢子买丫头,便先把彩蝶送到人伢子那边去,之后辗转进了王府。
纪王妃当时是想着横竖打发了一个彩蝶,褚明阳还会继续安插人进来,还不如留下她,好迷惑褚明阳。
纪王妃当初也是大意,因为她压根没把褚明阳放在眼里。
彩蝶不禁打,不过几板子下去,就什么都招认了。
她承认是褚明阳的人,前天晚上偷听到纪王妃布置了书房失窃的布局,便去了褚家那边告知褚明阳。
纪王妃没处置彩蝶,而是先把她关起来,再命人去京兆府告知宇文皓。
宇文皓听罢,初步的判断是没错了。
只是,褚明阳也不过是一个棋子,真正在背后策划一切的人还不知道是谁。
所以,纪王妃布局一事,也得在父皇的面前瞒下来才行。
只是,瞒下了此事,就意味着昨天晚上确实是因为书房失窃,京兆府来到无意中发现密室,再发现兵舆图,换言之,纪王还是脱不了干系。
宇文皓咬得牙血都出来了,此人的布局着实厉害,层层环扣,让人不得不按照他设计好的一步步入局。
最让人生气的是,此人布置的这一切不怕他看穿,明明都知道怎么回事却让他只能哑巴吃黄连,半句说不得。
这般嚣张,怎不让人生气?
宇文皓忍下一口气,带着府丞入宫去禀报。
京兆府从纪王的书房里头收集的东西,必须得告知明元帝,是没办法遮瞒丁点的。
京兆府这么大,若瞒下一丁点,日后都会成为火种,成为此人对付他的火种。
明元帝听了禀报,再看着宇文皓呈上来的兵舆图与那两个小人儿,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额头的青筋几乎能看到在跳动。
他慢慢地伸出手拿开兵舆图,再一手把那两个小人儿扫落在地上,穆如公公忙收拾了开去,跺脚,“怎能把这些送入宫中脏了皇上的眼?”
明元帝有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铁青着脸,眼神骇然狂怒,宇文皓和府丞跪在地上,一声不敢发。
明元帝静默了一会儿,才有了急促的粗息,“那逆子呢?”
他是从嗓子眼里头把这几个字挤出来的,气随着喘起,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又陡然松开。
宇文皓道:“回父皇的话,人已经扣押在京兆府,等候您的发落,您……息怒啊!”
宇文皓心里绷着一根弦,父皇的每一个呼吸,都能让他的心噗通噗通地乱跳。
明元帝目眦尽裂,脸色也从原先的铁青转为激红,红到脖子根去,他的双手就放在御案上握成了拳头,怒道:“审了吗?”
宇文皓听得他的声音里头除了狂怒还有无可言述的沉痛,他心里也是赤赤地一痛,沉声道:“回父皇的话,不曾审过,倒是他自己嚷嚷说过那小人儿是他做的,但是,兵舆图不曾偷盗。”
“叫他去死!”明元帝听得此言,倏然一拳打在砚台上,砚台的墨汁翻倒,溅了他一身,他的手指骨头也爆裂出血,却浑是不顾,冲冠眦裂地继续捶着那桌面,“朕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他仰天,悲痛不已地垂下了双手,血滴在云石地板上,慢慢地靠在了龙椅背上,怎会有这般丧心病狂狼心狗肺的东西?竟以厌胜之术来诅咒自己的父亲与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