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皇上并非是能淡然处之,而是都积压在了心底,如今问题出在后宫之首的皇后身上,加上刚刚处死贤妃不久,他一时就压不住了。
穆如公公宽慰了几句,明元帝依旧铁青着脸,但是好歹脾气是不发了,继续批改奏章。
今晚没翻牌子,他就一直到子时才罢。
穆如公公在旁边说了几回,明元帝叫他闭嘴,他便站着打起盹儿了,后听得动静,忙地就过来道:“皇上,安歇了!”
明元帝伸手压了一下胸口,疲惫地问道:“怎地觉得胸口疼痛呢?什么时辰了?”
“许是……刚过子时,爷,您没事吧?”穆如公公忙道。
明元帝胡乱地挥了一下手,脸色白得很,“没事,你也歇去吧。”
“那……老奴先送皇上回去!”穆如公公转身去吹灯,一口气还没吹出,便听得身后传来“轰”地一声,他忙转过来,却见本站在御案旁边的明元帝此刻却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竟是昏了过去。
穆如公公吓得心肝都裂了,双腿哆嗦着就跪了下去,声音颤抖地喊道:“来人,来人,传御医啊!”
楚王府的大门深夜被捶开,宇文皓夫妇从温暖的被窝里被惊醒,听得说是宫里头来人,说是皇上出事,两人顿时醒得透透的,也顾不得梳妆打扮,头发一扎,衣裳一套,一手拿着一只鞋子就跑了出去。
是顾司亲自来请的,说皇上忽然昏倒,御医都赶过去了,但是怕出什么意外,便马上请元卿凌入宫去。
元卿凌听得此言,便立刻问道:“有心跳吗?”
这话一问出来,宇文皓的心就颤抖了一下,正翻身上马,也差点滑落下来。
顾司说不知,只知道御医用了针,也从太上皇处拿了心疾的药过来压在了舌底下,因为穆如公公说皇上昏倒之前,说过心口痛。
元卿凌听顾司这么说,也不耽误了,马上进宫去。
明元帝还在御书房的暖阁里头,昏倒之后,不敢搬动太远,便就近抬进了暖阁里头躺着。
殿中有院判和御医三名,还有常公公穆如公公守在旁边,扈妃也来了,守在床边表现得很镇定。
但是看到元卿凌来,她马上就上前拉着元卿凌的手,眼泪一下子落下来,“快,快看看皇上怎么了。”
元卿凌点头,“别担心,我看看。”
宇文皓帮她把药箱打开,有些无措地上去看了明元帝一眼,见他还闭着眼睛,呼吸不大畅顺的样子,也不知道醒来没醒来。
元卿凌先给明元帝用了氧气,再用听诊器听心脏,冰冷的听诊器摁上去之后,明元帝就睁开了眼睛,瞳孔有些散,好一会儿才聚焦回来。
元卿凌听了一下,发现心率不大正常,肺部也有杂音。再摸了一下额头,发现有低热。她便拿出探热针先给明元帝探热。
她回头问穆如公公,“皇上最近咳嗽吗?”
穆如公公脸上的肌肉绷紧。还没缓过来,听得太子妃问,忙地就过来回答:“有。有咳嗽。但是不多。倒是胸口疼。说了有两三次。”
元卿凌道:“那今晚昏倒之前也有心口痛的症状吗?”
“有,他才说了胸口疼,一站起来就昏倒了。老奴都吓坏了,定是劳累过度。皇上从早到晚,歇息的时候不多。今晚也是熬到子时才停。”穆如公公哽咽地道。
宇文皓问元卿凌。“是什么问题?也是心疾吗?”
元卿凌摇摇头,“是不是心疾暂时还不确定。得排查一下,不过肺部有杂音。心口疼,低热咳嗽。看样子是有肺炎,而且心跳不太正常,穆如公公,皇上最近冻着过吗?”
穆如公公道:“有,有冻过,贤妃娘娘出殡那天……”他说着,瞧了宇文皓一眼,压低声音轻声道:“皇上站在通天阁上头一个时辰,下来的时候,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宇文皓有些愕然,看向明元帝,心里涌起了一阵内疚,他怎么会认为父皇铁心石肠呢?到底是同床共枕二十余载的人,怎会丁点儿的感情都没有?
处死母妃,最难受的怕是他自己。
明元帝闭上眼睛,想伸手扒拉开那氧气喉,元卿凌压住他的手,“先不忙拿开,父皇,除了胸口疼,还有什么不舒服?您得告诉我。”
明元帝睁开眼睛,眸子没什么精神,“不知道有哪里不舒服,反正就没舒服的时候,每天都累得很,心力交瘁。”
扈妃听得此言,坐在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眼底发红,心疼之情洋溢于表。
元卿凌道:“您是劳累过度,作息不正常,心脏负荷过重,且加上冻着之后可能患上肺炎,再者您当时批改奏章持续到子时,长时间地坐着忽然站起来改变了体位,脑部供血不及,才致忽然昏倒,父皇,从今往后,您不能再这么劳累了。”
明元帝疲惫地揉着眉心,“当皇帝,都是累死的。”
宇文皓听得心里越发的难受,跪在地上道:“父皇,儿臣没能为您分担,是儿臣不孝。”
明元帝慢慢地转头看他,眼底饱含了复杂的情绪,道:“你已经做得很好,父皇因你而欣慰。”
他这么说着,又闭着唇下弯嘴角,显然,不如意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元卿凌先帮他挂了消炎的水,再开了药,宇文皓想要喂他,扈妃轻声道:“让我来。”
她用手腕伸进去托着明元帝的脖子,使得他的头微微抬起,再把药放入他嘴巴里头,水杯凑近唇边小心翼翼地倒进去,明元帝吃了药之后,看着她道:“快回去睡,不必你在这里了。”
扈妃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头放下,淡淡地道:“你好起来之前,谁都撵不走我。”
“胡闹,这都什么时辰……”明元帝眉目拧起,有些生气。
“闭嘴!”扈妃低低喝了一声,眸子坚定,“不许说话,闭上眼睛睡觉。”
多少年不曾有人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跟他说过话了,一时也怔住,看着扈妃,眼底渐渐地有一抹光芒。
他没再说了。
殿里头御医和两位公公都有些诧异,后妃见了皇上,谁不是诚惶诚恐的?扈妃真是异类,竟还敢凶皇上呢。
陆续地,睿亲王和几位亲王也入宫来了,方才皇上昏倒,穆如公公怕出什么事,便马上叫人到各府里头去通传,叫诸位亲王入宫来。
明元帝之前很少病,登基至今,第七年了,除了请平安脉,真的鲜少吃药,长久以来,大家都认为皇上是铁打的。
大家都不曾看过这么虚弱,虚弱到要躺在床上等人伺候的明元帝,一时,兄弟之间的争斗都放下了,只一心想要孝顺父皇。
兄弟几人,也都商量着帮父皇分担政务,就连一贯无心政事的齐王孙王,都愿意说去供职为朝廷出力。
他们就坐在殿中说话,兄弟几人围成一团,空前的融洽,就连安王都有些惶然,说话的时候好几次回头看明元帝,眼底的担忧褪不去。
明元帝看着他们兄弟几人有商有量,神色无比的安慰。
纪王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提出了愿意牺牲孟悦的幸福,让孟悦与江南富商李超的公子定亲,这样朝廷便可加快江南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