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皓忙打断他,挑重点问,“那侯爷看到上弦月亭里似乎有人,除了看到绣花鞋和一抹裙裾之外,还看到了什么?地上有血迹吗?这很关键,你必须要想清楚。”
镇北侯听得说很严重,便努力回想了一下,只是有些颓然,“这倒是没看清楚,就那一瞥之间,知道里头有人了,本侯马上就转身去,且加上那裙裾是红色的,实在无法分辨到底地上有没有血迹。”
“红色的裙裾。”宇文皓问师爷,“尚方司提交出来的宗卷里头,可有记述安王妃穿的什么颜色衣裳吗?”
师爷翻了一下,摇头道:“不曾有。”
宇文皓则自己回想了一下,那天他或许见过安王妃,但是并不留意,更记不起她到底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
镇北侯这会儿显得有些不安了,问宇文皓,“皇上是否相信本侯是无辜的?”
宇文皓瞧着他道:“你不是说父皇一直对你有意见吗?那父皇信你或者不信你,对事情有影响吗?你只要没做过,那就是清白的。”
镇北侯晦气地道:“本侯是没做过啊,是清白的,可此刻不还在这里接受审问吗?真是倒霉,也不知道谁的晦气传到……”
他说着,偷偷地看了宇文皓一眼,知道自己失言,不敢再说下去。
宇文皓却容忍不得他别有所指,“不要试图把太子妃扯进来,否则本王也帮不了你,这事和太子妃一点关系都没有,相反,她救了扈妃和十皇子,侯爷若到此刻还不辨是非,谁都帮不了你。”
镇北侯忙拉住宇文皓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道:“本侯没有责怪太子妃的意思,只是这事开始是因她而起,如今人人都不信本侯,就因为本侯与安王先动了干戈。”
宇文皓懒得跟他说,叫师爷收拾东西走人。
镇北侯无助得很,他知道自己嘴巴臭,做事嚣张,得罪了不少人,这会儿也不会有什么人站出来帮助他,可怎么办呢?莫非真吃了这哑巴口不成?
宇文皓出去之后,叫人去找一下顾司,问问安王妃昨晚穿什么衣裳。
高捕头进来,说镇北侯的母亲来了,想见见镇北侯。
因镇北侯只是有嫌疑,并非禁止探视,所以宇文皓便准了。
老夫人带来了创伤药和饭菜,本以为是要在大牢里头看儿子的,殊不知,竟没关起来,只安置在后衙的厢房里头,好吃好喝地供着,老夫人当下就命侍女把饭菜搁在门口。
镇北侯最怕的就是老母亲,见她一副含怒带悲的模样,他就受不得了,跪在了老母亲的面前,一直辩解自己是无辜的。
老夫人一巴掌甩过去,怒道:“为娘自然知道你没做过,为娘打你,是因为你的冲动鲁莽,在宫里头先嚷嚷太子妃,然后跟安王争吵再与禁军动手,合着天下就你最能打是吗?都是做外公的人了,还没半分沉稳,像个毛躁小伙似的,迟早你得连累了娘娘。”
镇北侯听得母亲信他,差点夺眶而出,却也懊悔自己的鲁莽与冲动,真是得罪人多,现眼报很快就来的。
老夫人批评了他一顿之后,才叫他起来给他看看伤势,镇北侯不好意思,老夫人怒道:“你是我生出来的,有什么不好意思?我警告你,这一次若能平安无事从京兆府里走出去,你得好好谢谢人家太子和太子妃,今日一早我入宫去看娘娘,太子妃听了你的事,立刻就说你不会这样做,你得对得住人家对你的这份信任,好好配合太子调查案子。”
镇北侯听了这话,有些诧异,“太子妃真这样说?”
“就是这样说的,你曾得罪过人家,人家恩怨分明,没跟你计较,还愿意相信你是无辜的,瞧你什么心胸,你素日里总看不起女子,如今你还没一个女子有气度。”
镇北侯颤巍巍地趴在床上,被老娘看着臀腿上的伤口,听着老娘说这番话,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娘您说得没错,我就是个混蛋。”
一句信任,对他如今来说,就是寒冬腊月里头的一丝炭火,虽对大局起不了作用,却能让他铭记一辈子。
宫中之前提交出来的口供,宇文皓为了谨慎起见,让顾司找当时在御花园里头的宫人再问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顾司也不放心伏素的人办事,亲自带着禁军去问了一遍。又去了一趟贵妃宫中,问阿彩与汝侧妃。
汝侧妃的说辞是滴水不漏的。虽然看似很不符合她做事的方式,但是挑不出错处来,为了给王爷解围。请了当时在素心殿里头看着扈妃摔倒的安王妃出去。然后安王妃腹痛。无法走道。安置在就近的上弦月亭里头,怕风大而落了帘子,都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阿彩之前的口供是乏善可陈的。连唯一着重点是她跑到上弦月亭里去的,可当时已经有人发现安王妃遇袭了。帘子已经掀开,就是说。她在安王妃被汝侧妃带走到遇袭。她都没有在身边,更不是头一个发现。
她本是安王妃贴身侍女。可在这件事情上头,她完全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信息。唯独一点有用的是她说安王妃当时穿的裙子不是红色的。
换言之,镇北侯看到那一抹红色的裙裾。未必是裙裾,而是血迹。
可这只是镇北侯的一面之词,或许递上刑部或者大理寺的时候,不足以采信,甚至还会说他故意引导主审调查的方向,让主审以为他在接近上弦月亭的时候,安王妃就已经受伤,用以撇清自己的嫌疑。
问完了两人,安王负手而出,顾司看到安王的时候吓了一跳,不过是短短一天,但是安王却憔悴了许多,眼睛通红且眼窝深陷进去,眸光如同锋利的刀片,叫人乍一眼看过去,十分冷冽人。
“顾司!”安王阴鸷地眸子扬起,盯着顾司,“你去告诉宇文皓一声,休想为那老匹夫开脱,本王也问过,当时御花园里多半是世家哥儿小姐,要么就是宫中奴婢与太监,且当时在场的人,除他镇北侯之外无一人懂得武功,就这一点,他怎么洗都洗不脱罪名,本王会盯死他,他若不死,本王不惜犯下杀人重罪,也不会饶恕了他。”
顾司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体谅安王,或许是因为他也成了亲,有深爱的夫人,安王宠妻人所皆知,如今安王妃生死未卜,他唯一的执念就是杀了凶手,因此,顾司并未说太多,只道:“王爷放心,此案关系重大,凶手绝对不能逍遥法外的。”
安王厉声道:“凶手就是镇北侯那老匹夫。”
顾司本不想辩驳,但是,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刺耳,道:“王爷的心情,微臣很理解,但是,如今真相如何未曾查明,王爷这般武断,镇北侯是凶手还好说,若不是,岂不是叫凶手逍遥法外吗?”
阿汝在旁边插了一句话,略带悲愤的语气,“顾大人这话有偏颇之嫌,方才王爷说了,御花园里,就唯他镇北侯一人懂得武功,王妃是被掌力所伤的,这说明凶手除他之外不做第二人想,我知道太子与镇北侯如今的关系不错,可不能因此徇私,顾大人,王妃还躺在里头生死不知,连腹中孩儿都没能保住,你们办案,要讲良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