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扇大门开启,斜阳洒了进去,元卿凌远远便能看到肃亲王与四爷在正厅里头坐着说话,见她来,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看她。
元卿凌进去的时候,肃亲王站起来拱手,元卿凌与肃亲王见过之后,看到四爷安坐如山,想起如今他是师父了,便上前问安,“师父好!”
四爷略带了几分冷傲之气,眸子抬起看了她一眼,才微微颌首,“坐,为师有事要出去一下。”
他说完便起身背着手出去了,显然要留下元卿凌与肃亲王在这里说话。
肃亲王喝了一口茶,才慢慢地抬头道:“太子妃,冒昧请您来,是想为您引荐一个人。”
元卿凌道:“是您长辈是吧?不知道老人家如今在哪里?”
“她在屋中休息,见她之前,本王有一句话想问问太子妃的。”
“您说!”元卿凌忙端正神色。
肃亲王看着她,问道:“不知道您治疗麻风病人,用的是西药还是中药?”
元卿凌顿时一震,几乎以为自己没听清楚,“您说什么?”
“您治疗麻风病人,用的是西药还是中药?”肃亲王看着她,再复述了一遍问题。
元卿凌猛地站起来,难掩眼底的震惊,“我用的……是西药,王爷,您……您怎么知道中西药之分呢?”
肃亲王摇头,“本王不知道,是本王的老祖宗叫问的,她说,若太子妃回答的是西药,那就请太子妃到屋中去见一面,若说是中药,便请本王再问一个问题。”
“您问,您问!”元卿凌激动得很,大有他乡遇故知要落泪的冲动了。
肃亲王微微笑了,“不必再问,您既然已经回答是老祖宗要的答案,那就请您进去吧。”
肃亲王站起来,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便往外走,元卿凌马上跟上去,心里想着这位老祖宗大概就是晚辈那样的人吧?她是怎么来的?会不会和大周的摄政王一样,有行走时空的异能?
元卿凌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行走都有点飘忽,觉得自己踩在虚空上,一点都不真实。
两人走到一个园子门口,门口站着两位身穿绿色衣裳的侍女,不是冷宅下人的服饰,倒像是大兴国的服饰妆扮。
肃亲王恭恭敬敬地在门口喊了一声,“老祖宗!”
有一名老嬷嬷走出来,对着肃亲王福身,“王爷,客人来了么?”
肃亲王回答道:“嬷嬷,客人已到。”
老嬷嬷看向肃亲王后面的元卿凌,微微一笑,“是太子妃吧?老奴见过太子妃。”
元卿凌压下心头激动,道:“老人家不必多礼。”
老嬷嬷含笑道:“太子妃快进去吧,等您许久了。”
元卿凌跨过门槛,跟着那位嬷嬷进去。
刚进门口,便感觉一阵暖气扑面而来,仿佛这屋中生了炭炉似的,她进去之后,门便被关了起来。
元卿凌跟着嬷嬷走进去,在帘子外,嬷嬷停下来道:“老夫人,太子妃来了。”
“进来!”里头传出了一道温柔沉稳的声音,声音并不算苍老,但是,也不年轻。
帘子掀开,元卿凌跟着走进去,身后是珠帘落下的叮当响声,好听得很。
屋中南窗微微开启,阳光透进来落在地上,仿佛劈开的一道金光。
元卿凌看向太师椅上坐着的一位老人家,她衣着不华贵,甚至有些朴素,素白的缎袍,宽松地罩在身上,舒服而随意。
再看她的面容,望之六十余许,眼角生了皱纹,嘴角也有了笑纹,除此之外,面容倒显示红润饱满。
她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戴了一根碧玉簪子,没有多余的装饰,鬓边染霜,虽是惊鸿一瞥,但是,元卿凌却觉得奇怪。
这位老人家的头发很多很柔顺,除了那一抹鬓边的白霜之外,其余地方都是黑顺柔滑的,仿佛那白霜是晕染上去。
还有那皱纹,从眼底接过去,眼底分明是光滑的,忽然就转到了一扇皱纹上,很不自然,仿佛那皱纹也是画上去的。
不过,处于礼貌,她没有仔细盯着看,只是快步上前行礼,“晚辈元卿凌见过老人家。”
她估摸这位老人家就算不是大兴皇室的人,也是大兴的诰命夫人,毕竟,她是肃亲王的长辈。
老人家眸色温柔地看着她,“太子妃不要客气,请坐。”
“多谢老人家。”元卿凌福身,在老夫人半丈左右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脸上有难掩的激动与期待,坐下来之后便迫不及待地问了,“老人家,方才王爷说替您问了我一个问题,麻风山病人用的是中药还是西药,您……您是否懂得用西药?”
老夫人扬手,叫嬷嬷出去,然后才含笑看着元卿凌,“太子妃,不忙说这事,你喝茶等一会儿吧,要见你的人,不是老身,是老身的一位妹妹。”
元卿凌一怔,她的妹妹?
正想问的时候,却听得珠帘响起,一道熟悉而焦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凌儿!”
元卿凌顿时全身一震,脑袋的不真实感更加明显,双手握住椅子的扶手。眼泪在眼底打转,不敢回头。怕一回头便会希望落空。
这一年来,做过太多太多次这样的梦了。梦到奶奶和妈妈都在叫她,但是她只消应一声,他们就都消失了。
她知道能见面也是荒谬的幻想。奢想。可能做一个那样的梦。能见一面也是好的。
珠帘的声音沉寂了下去。脚步轻轻地移动,便见一抹青色的衣袂在她垂下的眸子里扬了一下,阴影投下来。遮挡了她的视线。
一只苍老的手颤巍巍地伸过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伴随轻轻的叹息,“奶奶还以为这辈子再见不着你了。”
元卿凌慢慢地抬起头。透过泪水盈盈看过去。那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不清晰。水的,但那是印在了心头的轮廓。只一眼便可辨认出来。
她眼泪终于哗哗落下,站起来腿下却是一软。扑通地跪了下来,抱着奶奶的双腿,痛哭失声,“奶奶!”
积压在心头一年的思家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她哭得半响都没声音,喉咙里仿佛堵满了东西,堵得心头又酸又痛。
元奶奶也是哭得不行,慢慢地蹲下来抱着元卿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好,不哭了,不哭了。”
元卿凌哪里止得住哭?一年里历经的所有苦难,不轻易落下的任何一滴眼泪,都仿佛要再这个时候宣泄完。
还是那位老夫人说话了,“你奶奶身子不好,陪不了你这样蹲着,快起来吧。”
元卿凌这才止住了哭,只是抬头看到奶奶的脸,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下来,她扶着奶奶起来,让她坐下,自己又给跪下来,实实在在地磕了九个头,磕得元奶奶都心疼不已,伸手扶着她,哽声道:“好了,你是要哭死奶奶吗?奶奶这把老骨头可受不得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