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将军已经病了几日,身体很差,这晚上跟牢头求情,希望能早一些回去,却被牢头斥责一顿。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去,却听得外头铁门响起。
牢头定睛一看,竟是典狱长带着一名满头白发的老者进来,老者颇具威严,且手里提着两壶酒,眸光如电,他在大理寺混了许久,有眼力见,便连忙上前作揖。
听得典狱长说是当朝首辅,他作揖都快跪下去了。
来人正是褚首辅,他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罗将军。
罗将军也看到了他,但是他是马上转身回走。
“站住!”首辅出声喊道。
罗将军却仿佛听不到,走得越快了一些。
牢头怒道:“叫你呢,你走什么?站住!”
他一个箭步上前,拉住罗将军的手臂,用来一扯,:“耳朵聋了?没听到首辅叫你呢?好大的胆子啊。”
褚首辅沉怒一声,“大胆,放开罗将军!”
牢头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放开,只是他一时没会过意来这个罗将军是指罗叫花子。
天牢里头,人人都叫他罗叫花子。
罗将军咳嗽一声,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今年也不过五十多,但是头发和首辅一样,悉数白了。
因是练武之人,腰骨倒是还挺直,只是比原先的那位威武大将要瘦弱许多了。
褚首辅看着他,
轻轻叹息,“一眨眼,将近十年过去了,你还好吗?”
罗将军难堪地别过头,“你别来,无颜见你。”
褚首辅见他这般,心底不胜唏嘘。
心里万千情绪,便回头怒斥牢头,“狗奴才,谁许你这般对待他的?还不寻一僻静处让罗将军与本官坐下来?”
牢头哪里知道当朝首辅到这天牢里来,是看这个叫花子的呢?
当下哭丧着脸亲自出去拾掇门口的小屋子,擦得桌椅不见一丝尘埃,这才躬身进去请。
褚首辅对罗将军道:“赏脸喝一杯吗?”
罗将军眸子灰暗,犹豫了一下,默默地走在了前头。
进了小屋子之后,他也没坐下,只是依旧道:“我没脸见你,你不必来的。”
褚首辅命人退出去,关上了门,他看着罗将军,道:“是楚王叫我来的。”
罗将军抬起头,略有些诧异,“楚王?”
他压压手,“你坐下来,我跟你慢慢说,事关重大。”
罗将军见他确实不是为了羞辱他而来,便坐下,先道:“关于犯嫔一事,我该认真地跟你道歉,她居心叵测,竟敢毒害……”
首辅打断了他的话,“贵嫔许是冤枉的。”
罗将军如遭电击,整个怔住。
“听我慢说,”首辅取来两个碗,把酒倒出来,推了一碗到罗将军的面前,“楚王调查到,当初皇后身边嬷嬷之死,应该是一个意外,和贵嫔做的糕点无关。”
“意外?”罗将军懵了,“怎么会是意外?不是说中毒吗?”
“是中毒,”首辅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了罗将军,“你看,这是护国寺方丈大
师写给皇上的信,里头阐述了嬷嬷为何会中毒。”
罗将军一把接过来,就着屋中光芒如饥似渴地看着。
看罢,他整个人都颤抖着,“真的?真会这样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罗家,何其冤枉啊!”
首辅压住他的手,严肃地道:“是真是假,如今已经无人知道,不管贵嫔是否真有害皇后的心,但是罗家不该遭此横祸,楚王殿下的这个发现,将很有希望使得罗家脱困。”
老将军热泪滚滚,嘴唇哆嗦了一下,“首辅,请您务必尽心。”
他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可罗家尚有百余人在边疆,更有女眷没入奴籍。
褚首辅轻声道:“我既然来找你,便要为此事奔波,你细细听我说……”
两人在小屋中,说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话,褚首辅便走了。
翌日,元卿凌一早就出发了。
昨天晚上,阿四便到了齐王府去找袁咏意,叫袁咏意今日陪伴一同到明月庵去。
袁咏意听得是求神拜佛,又是陪着元卿凌一块去,就马上同意了。
袁咏意和阿四元卿凌一辆马车,汤阳赶车,嬷嬷与和蛮儿一辆马车,徐一赶车。
一路马车上,袁咏意心事重重,看着元卿凌好几次,张了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元卿凌早就发现她的异样了,见她好几次都说不出来,便问道:“有事吗?”
袁咏意听得她问起,也终于是忍不住了,道:“王妃姐姐……”
元卿凌打断她的话,“不
如,你叫我元姐姐吧,这王妃姐姐怪不好听的。”
她其实特别不喜欢把头衔挂在嘴边,尤其,后面还捎带了一个姐姐呢。
“好,元姐姐,咱俩差点一个姓。”袁咏意羞赧地道。
元卿凌笑了,“你不是有事说吗?”
“哦了,是的,”袁咏意连忙收敛神色,道:“是这样的,齐王那日忽然晕倒在地上,一个劲地抽搐,看他的样子很难受,但是过了没多久,又恢复了正常,我问他,他说他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只剩下一年的命了,王妃……元姐姐,您听过这种病吗?”
元卿凌有些吃惊,“一年的命?我没听老五说过啊。”
袁咏意惆怅地道:“王爷应该不知道,他说只有皇上和皇后知道,因为他是嫡子,若外边的人知道他只有一年的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反正他是这样说。”
元卿凌点头,“确实,他和老八是皇上的嫡子,如果他命不久矣,满朝文武,只怕大部分跑去支持皇长子,皇上肯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隐瞒了齐王的病,只是,这样隐瞒对齐王也不公平啊,他得病而不求救治,天下间名医这么多,未必就一定是等死的。”
袁咏意说:“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皇上的决定是这样,我也不能改变,这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便来问问元姐姐你可有办法救他。”
阿四在旁边听着,道:“元姐姐也没给他诊
断过,怎么知道能不能治?要不改天去看看?”
她听得姐姐可以叫王妃元姐姐,她自然就改口了。
“问过他了,他不愿意,说是皇上不许的。”袁咏意道。
元卿凌问:“你看过他病发,你跟我说说,他病发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袁咏意回想了一下,道:“就是忽然倒地,然后整个人不断地抽搐,嘴巴歪斜,嘴里还出血呢。”
“癫痫?他倒地持续多久?”元卿凌问道。
“就一会儿,没太久,然后他就能慢慢地站起来,不够,身子看起来很虚弱,癫痫是什么病?是羊癫疯吗?其实我看着他像是羊癫疯,可我看过人家羊癫疯病发,没说一年就要死的。”
元卿凌道:“癫痫只是一种症状,引起癫痫的有很多种疾病,癫痫不是说一年会死,病发的时候,处理不当就立刻会死,这其实是很危险的一种情况,丫头,你回去跟他说说,如果愿意让我给他看看,我可以不告诉任何人,叫他到静候府找我就是。”
袁咏意喜出望外,“真的?你愿意给他看?”
“但是我不能保证可以医治。”元卿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