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褚家人的所作所为?
谁给他们的胆子?他们竟可以胡作非为到这个地步了。
最重要的是,惠鼎侯那一次掳走的是楚王妃,他事后也知道是楚王妃,可他依旧没有忌惮之心。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在
他们的心里,褚家高于皇家。
今日在这内厅堂里,他们说的话,也都印证了这一点,他们甚至不顾齐王在场,那些谋逆的话,照说不误。
褚家不是嚣张跋扈,褚家是想谋朝篡位。
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的底气,认为这帝位不是拿不到,而是看他们愿意不愿意去拿。
太上皇下旨,说要严惩散播流言之人,杀的是他府中的人,但是,太上皇此举,也是要严厉警告他。
“为了一个贱婢,你是疯了!”太老夫人气得拿了杯子就砸过去,破口大骂,浑然没了老郡主的气度仪态,“这个祸害,当年我就该杀了,若不是你说对她再无眷念,我怎会留着她?这个女人真是个祸害,到老了,到死了,都要害我褚家的人。”
褚首辅嘴角阴冷,“当年你确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要杀她,也是易如反掌,若我不这样说,小喜早就死了,我一直等着看你即便恨极一个人,却只能看着她比你更好地活着,老夫人,回你的越眉庵去吧,这里没你的好日子过了,从此,褚家严厉治家,褚家的人,但凡在外头嚣张跋扈,张狂飞扬,便马上领家法,驱逐出府。”
太老夫人听了这话,终于昏过去了。
褚首辅大步而出。
内厅堂,乱作一团,哭声震天,直哭得那写着“嚣张跋扈”四个字的扁额掉了下来,碎开两截。
所有人的心都是颤抖而惊慌的,懵得不知所措。
内厅
堂里的侍卫没有退出去,木然冷漠地站着。
褚大夫人的尸体被抬了下去,太老夫人被扶着回房,所有的人,软着双腿,不知道何去何从。
唯有那哑巴褚老夫人微微摇头,慢慢地走了出去。
她哑巴了,但是心里很分明。
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在尽力保存褚家的人,保着褚家的根。
心里一点悲伤都没有,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婆母说得对,她该去越眉庵的,为子孙积福积德。
傍晚,太上皇旨意下达,要处死褚大夫人,褚家连罪,于殿上当着百官的面申饬。
褚家的人这才知道,太上皇是真的震怒。
此事,太上皇可不下旨,只暗中传话处死便可,但是他下旨了,他直接撕烂了褚家威霸一方的传说。
太老夫人醒来后听得旨意,嘴唇哆嗦了许久,眸子灰白而惊恐,“怎么会这样的?褚家怎么会沦落成这样的?”
“郡主,”伺候她多年的陪嫁佟嬷嬷叹息道,“只怕,老爷也没做错,褚家这些年,真的做得太过了。”
“这是我们应得的,”太老夫人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茫然灼痛地道:“我们是姓褚的啊,我女儿嫁入了宫中为后,我的孙女也在宫中为后,我们褚家是当今北唐第一大家族,太后的苏家,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配,为什么会这样?太上皇为了一个死去的护国公,为了一个贱婢,竟要下旨杀我褚家的夫人?老身不明白,老身也不能接受,你……你快扶老身出去,老身要入宫,老身要见太上皇。”
“郡主,您何必呢?这事到这里结束了,大夫人也获罪死了,咱回越眉庵吧。”佟嬷嬷劝道。
“该休了的,该休了她的,”太老夫人慢慢地站起来,脚步颤抖,“休了她,她便不是褚家的人,也不至于叫我褚家在殿上当着百官的面被圣上申饬,颜面丢尽了。”
她眼前一黑,哐当一声,再倒地昏了过去。
褚首辅并未就这样罢休,他执意开始一场清算,命人盘查褚家子弟所有的产业及财产,一律全部收回,所有人,只能凭公中发放的月例银子过活。
这只是一个开始,褚首辅特令培养了许久的暗卫,暗中观察褚家子弟的一举一动
,他们在外头的一言一行都要回来禀报,没有自觉,那就只能是严令限制。
褚家嚣张惯了,这命令一下,所有人如丧考妣。
褚明阳一直躲在房间,她吓着了,发了高热,褚二夫人一直守着她,褚明阳也死死地抱着她,牙齿就没停过打颤。
褚明翠哭得昏过去几次,最后首辅下令,把她送回了王府。
褚家风云变色,外头很快就传开了。
那些流言,因着褚家的灾祸,坊间谁都不敢再说,大家也在这个时候才知道,他们嘴里说的那个禁军侍卫,竟然是护国公,竟然是北唐英烈。
关于这一点,护国公的家人,也都出来放话,谁敢再侮辱先人,一律送官查办。
方宇银乱宫闱是假的,那么,关于喜嬷嬷和褚首辅的那些流言,自然也是假的。
流言就这样不攻而破。
喜嬷嬷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风平浪静了。
这一次的毒很厉害,虽然人救回来了,但是,却伤了嗓子,话是能说出来,但是声音变得嘶哑。
她看着泪眼盈盈的王妃,不禁也落了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哑声道:“辜负王妃了。”
元卿凌擦了泪水,“活着就好。”
阿四则没那么隐忍,直接抱着喜嬷嬷就大哭一场,“您说您怎么就那么狠心那?王妃还怀着孩子呢,您就不想看到小世子出生吗?您就狠心丢下我们啊?”
阿四的哭声很有感染力,喜嬷嬷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袁咏意站在一
边,也哭了。
她这个人眼泪浅,见人家哭就想哭,其实她对喜嬷嬷也没多少感情。
元卿凌等大家都哭罢了,才轻声对喜嬷嬷道:“褚首辅在外头,要见他吗?”
喜嬷嬷还没说话,阿四便带着哭腔道:“嬷嬷,要见,一定要见,您都不知道,就是他严惩了害您的凶手,您一定要见面多谢他。”
喜嬷嬷看着元卿凌,犹豫了一下。
元卿凌道:“您想见就见,您若不想见,那我就叫他回。”
喜嬷嬷沉默了一下,道:“他若无话,不会来找我,见吧。”
元卿凌领着大家出去,叫阿四去告知褚首辅,请他进去。
她站在门口,褚首辅走过来,冲她微微点头致意。
元卿凌福身回礼。
褚首辅进了去,门关了起来。
喜嬷嬷坐在床上,看着他一头的白发,有些错愕,心头微痛,“你……”
他扬袍坐了下来,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静静地与她对望。
他便笑了,伸出手拢了一下她的头发,温言道:“看到你还能坐在这里,这感觉真不赖。”
喜嬷嬷声音低哑,“是啊,活着其实真不赖。”
“你我都老了,日子不多,不该这般浪费。”他说,从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放到她的面前一晃。
喜嬷嬷瞧真了些,竟是一个起了霉点的绣荷包。
她便也笑了,“你还留着?”
“是啊,脱过线,也染了霉点,洗不掉,可总归是少年时候的东西,有价值,便留在了身边
,想来,日后也是要带到棺材里头当是给我的殉葬品。”他只是晃了一下,便放回袖袋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