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灶头前的小板凳上，陆振军赶紧讨好地把碳炉放在她身前：“烤烤脚。”一边伸手给她扶着背，作势要帮她脱鞋，“小心，慢点、慢点。”

江若男猛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把灶屋门“砰”一声关上。

她走得又急又快，满是怒气，虎虎生风。

陆振军头疼了一下，跟过去就要扶她：“若男，你慢点，别摔了……”

江若男伸手就拂开他的手：“让开，我又不是瓷娃娃！”

“是是是，可你现在毕竟有身——”陆振军的话戛然而止。

“是啊，我怀孕了！”江若男也顿住了步子，怒瞪着陆振军，一字一顿，最后一咬牙，“陆振军，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怒火。

陆振军被她这样盯着，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说啊，你高兴了是吧？你现在很得意是吧？”江若男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虽然压低了声音，那语气却更加咄咄逼人。

为了骂人，江若男完全是仰着头，还得努力踮脚，才不会显得像是在乞怜。

却不知道，这身高差已经注定了陆振军眉眼里的好笑，他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她这踮脚怒骂，非要与她比肩面对面的架势，让他觉得还怪可爱的。

他眼里的揶揄江若男看到了，却没懂，只觉得陆振军就是在跟她对着干。

或许怀孕的女人本来就情绪敏感脆弱，加上江若**本不想要怀孕不想要孩子，看陆振军还这样“嬉皮笑脸”，心里那叫个难受，鼻子一酸，泪花就来了。

“我就知道，你就是欺负我！”

她说着就要重重往下一坐，纯粹赌气。

陆振军眼疾手快，一把掐住她的腰，两手轻轻一揽，就把人扶住了：“别乱来，小心身子！”

不管江若男是怎么看这个孩子，陆振军是真的惊喜且期待这个孩子的。

或者说，这个意外对江若男来说是惊吓，对他来说，完全就是惊喜。

看江若男还这样不管不顾大动作，他能不担心么？

然而，他越是这样，江若男越是生气：“陆振军，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说，是不是你算好了的？”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这样有点胡搅蛮缠了，可是看陆振军如此在意看重这个孩子，她就忍不住怀疑，难道真是他故意的吗？

毕竟她明明记得，每次那个的时候都有好好注意，这么好几年不也都平平稳稳过来了吗？怎么这回就会忽然怀孕了呢？

江若男一时之间越想越岔，脑子里都是各种委屈和怒火。

“你知道我不想要生孩子，你还故意算计我，陆振军，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太过分，你太过分了！”

她说着说着就要哭了。

对怀孕的恐惧，对生孩子的恐惧，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你知不知道怀孕有多辛苦，知不知道生孩子有多痛，生孩子是过鬼门关啊，你就是不想我好是吧……”

“够了！”陆振军本来都任由她发泄的，这么多年毕竟江若男的性格是什么样，他还是清楚的。

说不要孩子，这么多年就真的没改过口。对此，其实陆振军还是有一点点愧疚的。

因此只要她不伤到自己，随便她怎么说怎么骂，他都不说什么，只要护着她就够了。

可听到她居然说这种诅咒自个儿不吉利的话，他还是没能忍住：“别胡说了。”

“我怎么胡说了？难道不是这样？你明知道我怕，明知道我不愿意，你还这么算计我，你还这么得意这么高兴，你想过我吗？你想过我怎么办吗？”

“对，反正怀孕生娃的都是我，你就只要一时痛快了就行，还能抱个孩子，多简单啊！你当我是什么？你的生育工具吗？你真是……”

完全是借题发挥无理取闹还不依不饶。

江若男事后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因为怀孕脑子瓦特了。居然会说出这种矫揉造作又任性的话来。

而陆振军也没听下去，干脆一个用力，就将她轻轻抬高放到了小板凳上，江若男站在凳子上，这样就与他目光平齐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你听好了，这次的事情是意外，是我的错，是我没注意，你怪我是应该的。我也承认，当听到你怀孕了，有了我们的孩子，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很高兴，从未有过的高兴。但是——”

他话音一转：“我真的没有算计你。我知道这么几年你的想法，我也一直同意的，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若男，你自己其实也知道对不对？”

江若男低下了头，却没有说话。的确，冷静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刚刚那番指责完全是无稽之谈。

纯粹是心里烦闷之下的口不择言。

可她不想说，因为这件事，陆振军确实逃不了责任，就算她有责任，可陆振军也同样，凭什么现在怀孕了，就她来吃苦受累？

陆振军看她这模样，苦笑了一下，慢慢伸出手，拍了拍江若男的肩膀，十分艰难的开口：“如果，这个孩子，你真的不要的话，那就不要吧。”

他拍着江若男的肩膀，尽量放松了语气，只是那种浓浓的遗憾和不舍，让江若男低着头都似有所感，那拍在她肩膀上安慰她的手掌，都让她觉得重逾千斤。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你说的是真的？你舍得？”

她看着陆振军。对上他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穿他的真实想法。

陆振军先是有些不敢对上她的眼睛，毕竟那也是他的孩子，一开始听到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这个孩子会是什么模样，最好是个跟江若男一样的小女孩儿，乖乖巧巧的……可看到江若男这种态度，他就知道，或许孩子什么的，他根本就不该期待。

他苦笑了一下，最终还是对上了江若男的视线：“是，既然你不愿意，那就依你吧。毕竟怀孕生子都是你受苦，我又不能帮忙……”

他以为自己已经尽量平缓了口气，却不知道在江若男眼里，他的表情是多么的难看。

江若男自己的心也一下揪了起来。

真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不、不，她早就说过的，不要怀孕不要生娃，怎么能动摇呢？

她、她只是怕疼，流产也会疼，对，就是这样！

江若男在心里说服着自己，也看着陆振军：“那要怎么不要？抓药吃？流产会不会很疼？”

三个月，应该还可以药流……药流好像没那么疼……屁叻！都是活生生剥离一块肉，怎么会不疼呢？

江若男自己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看着眼前的陆振军，瘪瘪嘴，直接就扑了过去：“都怪你都怪你！”

陆振军把她接的稳稳的，搂进怀里，江若男一边哭一边捶他的胸口：“都怪你，都怪你，你说要怎么办？要怎么办嘛……”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这种意外，主观上她肯定一辈子都不可能怀孕生子，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已经不是她能不能选择的了，是已经有了。

留还是不留？生还是不生……

这简直就是一个艰难地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