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染，姐到J市了！”接近下班时间，电话一阵聒噪，接起就听那边的宁真真高分贝的尖叫声。我把手机拿远了些，无奈笑说：要奴婢接驾么？

宁真真说，不用，你一个小时之后到华笙来就可以了，当然多带点钱，算是替姐接风！

我摇头，和我一样都是二十五岁的轻熟女了，还是这样风风火火的。

哦，忘了介绍，我叫墨染，目前在一家百货公司任营运课长。这个风风火火说来就来、老喜欢叫我墨染染的女人是我的闺蜜，宁真真！宁真真以前就说我不像是二十五岁的女人，说我太过沉静，不喜欢说话，偶尔要表达，也是浅浅的笑，存在感十分微弱，像是凭着仙气就能过活的人。

而我每每反唇相讥：宁真真女王，您这样风风火火的样子就像二十五岁的人了？

我们对年龄的定义不同，所以我们看到的东西往往不一样。

真真经常说，染染啊，你这样无趣，王承怎么忍得了你？你们结婚才一年吧？我预言一下，你们不用等到七年之痒，很快婚姻就堪忧了。

我任她说，她也就是一张嘴从来不饶人罢了。

婚姻这个课题有多大，我不想研究，现在我有一份还算固定的工作，而王承也在一家外企里头做营销经理，我们的收入算得上小康。

因着与宁真真的约，我急急的走出员工通道。路过一辆萤光灰宝马跑车，略略驻足了片刻。车内没有人，所以我的目光尽量放肆大胆的落在车身上。

曾几何时，也有一辆好车时常停在我的宿舍楼下……

目光移开，不作他想。径直奔赴华笙。

华笙是一家私人会所。低调的黑色装修，又给人一种神秘大气之感，之前也常路过这里，听课内几个经常泡吧的孩子说，这里有门槛限制，简言之，也就是没有金卡VIP卡，任谁出再高价都无法入内。

宁真真这女人到底要唱哪出？知道我没钱来这种地方，特意回来要跟我显摆一下么？

宁真真显然早到了一会儿，掐着时间站在门口等我，甚至还替我付了车资。和她我也就不多计较，拥抱了一下，被她揽着进去了。内观颇似酒吧，人不算太多，果然有金卡VIP卡的人并不会太多才是。宁真真家有钱，她有金卡不足为奇。

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我说：女王，您老人家是有什么密谋么？

好不容易回一趟J市，不回家看她爸她妈，独独约我来这里，没有密谋我都不相信。

密谋？墨染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宁真真从来不密谋，要谋就阴谋！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生动而鲜活。酒送了上来，各人喝一杯，然后去跳舞。她向来都是这样，以至于我看不出来她今天的心情是好是坏。

才跳完一支，她那边传来手机铃声，然后拍拍我的手说：我去接个人。

我还来不及问是谁，她已经出了门。

我站在舞池中央，失了宁真真的陪伴与鼓动，再跳不起来。正要回座，灯忽然暗了下来。

对于黑暗，我有天生的恐惧，或许有一种症状叫做黑暗恐惧症？我慌得抱紧了自己，凭着记忆要往卡座去。

迎面撞上了人，我轻声说sorry，跌跌撞撞走，不小心撞在吧台上，疼得“嘶”了一声。好容易扶住站稳，又被人撞倒，我想该不会就这样被人踩死吧？还好手臂被人拉住，硬拖了起来，与之面对面。他的掌温暖有力，长臂绕过我的右臂扣在我的左肩上，原本的惊恐被熟悉而久违的气息掩盖，心一点一点的安定，又一点一点的浮躁起来。

是你吗？林牧白？

双眼死死的睁着，我却什么都看不见。六年之后，你除了电话之外，再不敢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定不是你吧！

我轻轻的说：“谢谢你”然后身子退开半步，还没来得及完全逃开，唇上已然一热，紧接着腰被紧搂住，吻扑天盖地，掩盖了我所有的五官。

我拒绝着，咬在自己的唇上，很痛！不是梦！

我推拒，他也就并不深入，而后很快退开。我站在原地，手扶着吧台，静静的等着灯开启，静静的等着晕眩过去。

“唉呀墨染，你呆站在那里做什么呢？”宁真真接了人上来，声音有些乱。

灯已经亮了，我环顾四周，都是生面孔，或正经、或潮红。我呆呆的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想起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黑舞了，不常泡吧的我竟然有幸第一次来华笙就遇上。刚才抱我吻我的人呢？

真真连连跟我道歉，说是不该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看来，她早就知道这里有黑舞了。

我淡淡笑笑，脸色一定是苍白的。

真真跟我介绍：这是我男朋友石浅华。

很温和的一男人，站在真真的身旁很般配，如果没有刚刚那件事，我一定会打趣取笑她。宁真真曾经宣言要当一个不折不扣的不婚族，想不到这么多年之后，居然领着一个男人站在我的面前，说这是她的男朋友。当然，我乐得见她幸福。

我伸手出去：墨染，宁真真的女朋友。

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有些耐人寻味，我因着刚刚发生的事，精神不太能集中，也很显然没有办法替宁真真拿主意或做分析，更惶论密谋。所以，我推说身体不适，早早的离开。

却并没有回家去，而是去了常去的那间酒吧。因为常来，所以没有太多的顾忌。

酒一杯接着一杯，无名指上的戒指还闪着光，王承在忙业绩没有打电话给我，而我，也很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酒并不是一样好东西，但它有它存在的必要。比如此刻，一杯连一杯喝下去，可以将心里头萦绕徬徨的那些情绪尽数赶出去。

十三岁，我撞进了一双凉薄的眸子。说我早熟就早熟吧，只是像一只刺猬的我，仿佛看见了同类，所以，奋不顾身的跳入水中，吊儿郎当的说：你想死，另挑日子吧。结果却是自信满满打算美女救英雄的我因小腿抽筋被他捞了上来。他，叫林牧白。

那年秋风萧瑟，他从东宫把我带走，像个君王一样居高临下：莫小染，你的初夜，我要了！疼痛、撕裂然后没有欢愉的结束。我们像两只刺猬，很想拥抱取暖，为了不被对方的刺扎伤，我们学着用爱拔刺，鲜血淋漓之后，是阳光灿烂。

那年盛夏未央，他拥着我坐在阳台上，对我呢喃着莫小染，等我回来！三年，三年就够了。却没料到离开的次日就打来电话：莫小染，帮我个忙……

心越来越疼，我忍不住趴在桌面上，手胡乱的挥舞，我的酒呢，酒呢？却原来酒也没有办法教人失忆，让人忘记痛和爱的旧时光。

那年春光灿烂，我重见天光，林牧白说：莫小染，你改个名字吧，我给你安排去加拿大。我说好，然后改名，躲在租屋酗酒抽烟慢疗伤。直到身体透支被邻居送入医院，从我的唯一联系人上联系到他，我们才又面对面交谈。五年不见，他多少变得有些不一样。他说，墨染，结婚吧，明乐希望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