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个圈内沉浮多年,从天堂到地狱,心早已被磨得冷硬现实,越是美丽的东西其背后的丑陋总是骇人听闻的。
苏米伸手感受着壁灯的温度,面无表情地走下楼,她想,看的越透,她离幸福便越远。那个字眼对她而言太过奢侈。
下了楼,偏厅里留了一盏夜灯,苏米穿过偏厅进了厨房。司家的规矩很严,过了饭点后,佣人们收拾完便各自休息,不会在主宅内走动,是以整个宅子很是寂静,隐约能听见山风刮过的声音。
等今冬的第一场雪下下来,山风吹过,松涛滚滚,万千白雪枝桠颤动一起发出的声乐,只怕犹如天籁,苏米勾起唇角,顿了半响后又恢复了早先的神色,在厨房煮了一壶咖啡,简单地做了一份三明治,便端着出来进了偏厅。
随意吃了点三明治,喝着热腾的咖啡,胃顿感舒适了一点,苏米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些疲倦地靠着沙发,将身子隐在沙发和光线的阴影处。这样的光和静是她最爱的。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股冷风灌进来,苏米打了一个冷颤,身子一惊,看向偏厅的入口。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拽着行李箱进了偏厅,打开灯,动作流畅地取下深色的围巾、脱下赭红色的大衣,随意抛在沙发上,目光触到苏米,挑起眉峰,上下打量着苏米,然后双手抱胸,双眼闪过阴鸷的暗光,冷冷说道:“你是谁?”
苏米站起身来,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他的身高很高,目测有185的样子,穿着米色的开司米,俊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常年堆积的阴鸷之气。这个男人很是危险,苏米的心中立马有了判断,正欲开口,只见李管家出现,恭敬地说道:“二少爷,您回来了,这位苏小姐是大少爷的客人。”
司家二少司炎?
“司漠那厮的女人?”司炎裂开嘴似笑非笑,去厨房拿出杯子,随意地夺过苏米煮的咖啡,喝了一口咖啡,靠在沙发上,举止甚是狂狷。
苏米站在一旁,咬唇不语。
李管家安排人将司炎的行李拿上去,说道:“二少爷的行程提前了一日,要不要我通知大少爷您回来了?”
司炎端着杯子,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李管家,你去休息吧。”
李管家应道,行了个礼便挺直着身子离开。
苏米看着桌子上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和被人喝到肚子里的咖啡,放弃了继续吃的念头。
“司先生,晚安。”苏米轻轻地开口,转身上楼。苏南明确说过,关于司炎此人不予与理会。一个司漠已经叫她惊惧,司家的人她是半点也不想沾上的。
“你姓苏?”司炎突然开口,嘴角吟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懒洋洋地说道,“你是苏家以前那个被赶出去的女儿?”虽然是问句,语气却甚是肯定。
苏米礼貌性地顿了顿身子,一言不发地上楼。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她自然不用多说。
“苏小姐,我本人对你还是很感兴趣的。”司炎的声音猛然转为阴沉,近在耳侧。
苏米身子一颤,步伐加快,才上二楼,便被人从身后紧紧地抓住了手臂,逼至楼梯的死角。
苏米的身子抵在身后冰凉的墙壁上,目光闪过一丝的厌恶,看着眼前的男人,冷冷地说道:“司先生,请自重。”
司炎的面容压低,褐色的瞳孔闪过一丝的碧色,嘲弄地笑道:“装什么矜持?不过是一个为钱爬上司漠床的女人,听说你以前还和人私奔来着,怎么司漠也不嫌弃?”
“也对,送上门的女人,只要长得还算不错,是男人都不会拒绝的。不过说来还是你哥哥厉害,为了钱连亲妹妹都送来了。苏南那小子我以前倒是小看了他。”
苏米靠在墙上,身子僵硬如石,巨大的羞辱与愤怒让她猛烈地喘息着,双眼燃烧、亮的惊人,她抬手,手掌被司炎制住,压在墙上。
司炎鄙视地嘲笑道:“苏南送你来时没有告诉你,不要招惹司家的恶魔吗?苏小姐,当你一无所有,身份连佣人都算不上的时候就该放下架子,小心地卑躬屈膝,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这人骨子里就有卑劣性,喜欢折磨看不顺眼的人。”
司炎放开她,后退一步,颇为绅士地示意她可以走了,笑道:“祝您晚安。”
变脸之快叫人咂舌。苏米眼中的光熄灭,面容有些苍白地看着司炎的背影。
“你哥哥让我进司家,是因为他恨我。”苏米漠然开口,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的手段比你高明得多,你对于讨厌的东西用言语来羞辱,而他则打算慢慢毁灭。”
她的声音清亮,司炎转身,盯着她若有所思。苏米抬起头,挺直了腰杆。这些年,纵然她一无所有,骨子里的骄傲却不曾放弃。世事人情可以折辱她的身体,却永不能磨灭她的骄傲。
“我很期待,祝你好运。”司炎展开一个恶魔的笑容,转身轻快地上楼。
苏米靠在墙上的身子滑落,前尘往事纷扰如同一堆杂乱无章的丝线,她没有力气去思考、去理清那些爱恨纠缠,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听苏南的安排,留在司家。纵然她心底对此不抱一丝希望,却也愿意拿她往后的人生来让苏南死心。
苏家没有了,苏米的人生也被毁掉了,她和苏南都在垂死挣扎。
寂静的夜里传来跑车的引擎声,苏米猛然按住有些疼痛的胃,目光有些惶惶不安。是他回来了?
苏米进了客房,将门关上,靠在门后,一动不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走廊里很是寂静,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苏米松了一口气,但是看着外面的夜幕却是不敢睡觉,有些发怔地抱着身子靠在门后的角落里。
昨夜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走出了那一步,可想到往后要一直与司漠那样冷酷的人接触,苏米这才感觉到了惶恐。
人生很多时候,越是害怕什么越是会发生什么。
苏米发呆之际,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
苏米猛然惊起,与推门进来的司漠四目相接。
“你在等我?”司漠开口,声音有些暗哑,他靠的近,苏米能闻见他深色袖口上萦绕不散的烟味,还有淡淡的酒气。
她皱起了眉尖,有些厌恶。
等不到她的回答,司漠的目光暗沉了几分,皱了皱眉,神情有了几分的不悦。
苏米有些心惊,立刻开口,低低地说道:“我脚崴了。”
她的眼神有些惴惴不安,如同迷路的小白兔,低低地柔软地说着示弱的话语。她能够直视司炎,端着那份骄傲不服软,可在司漠面前,却不得不成为菟丝花。
只因她的命运、苏家的命运都掌握在司漠的手中。
司漠的眉头皱得更深,看了看她穿着小皮鞋的脚,又抬眼审视了她一眼,然后进门,将她拉到床榻上让她坐好,松开领带,以手指按住她的脚踝,垂眼沉沉说道:“再见旧情人,我以为你至少是欢喜的,怎么却崴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