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四）

太姥山脚，三都澳边；观海上仙都，摘西岸明珠；寂寞的影子呼喊起风的名字，才记起青春的年少无知。

梦去，宿醉的风花雪月；醒来，飘来荡去的诗句；纵然是文艺，女人的花雨也不会有重来一次。

林娟突然站了起来，她按在圆桌上的玻璃转盘，顺势把酒瓶转到了自己的面前。

女孩伸出了左手，她的无名指和小指勾托在了高脚杯的下沿，食指和中指则夹在了酒瓶的上端。嗣后，她转过了身子，将右手扶在了椅背，轻轻的把椅子挪开，朝向L先生的位置走去。

我是老土，不清楚女孩脚上休闲运动鞋的品牌，只看见了此时她步履迈动的轻盈，轻盈到了让我根本无法阻拦，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以及这样的时刻。而L先生显然比哥们老到，他也立马站了起来，以迎候这位今晚一直对自己倾慕不已的小姑娘。

走到了，走到了L先生跟前的林娟，她把酒瓶和杯子搁在了桌子上，再是望去L先生一眼，她的笑容含情而嫣红。稍顷，林娟玉指巧拾起瓶身，瓶口伸向了L先生的酒杯。只见那，瓶口与杯口轻触微衔，瓶口追随着她手腕的少许转动，一泉暗红的玉液沿杯壁铺洒缓注，缓注的琼浆在透明里升高，缓注的琼浆还在透明中漩起了流涡，她的手势专注而专业。眼前的一幕，直叫一旁的服务小妹看到了半张开嘴巴。

当然，我对服务小妹半张开的嘴巴丝毫不感兴趣，她的嘴唇断没有舒淇嘴唇的宽阔性感，我眼睛的余光落在了正面和侧面的两位兄弟。我瞥见，这二位的老男人，他们相互间快速地对视了一眼，秘而不露。我承认，林娟因她们店里兼营着国外知名品牌红酒的代理而培训高端；我也承认，她们店里的服务和技艺从来就是强调专业领域的高大上，无论是正行还是偏行。不过我还是希望，林娟今晚的出彩最好是到此为止，哥们的心脏已经在旁边两位兄弟的对视当中揪了起来。

“L哥。”给自己的杯里也斟上了酒，林娟开口了，并且改动了对于L先生的称呼。

她的改的，我揪我的，小女子根本读不懂老男人的心思。

“L哥，承蒙你看得起小妹，哥你前面单独敬过了小妹一杯，小妹现在也要回敬哥你一杯！”继改动了称呼，林娟的后续再是发挥，她端起了高脚杯，继而娴熟地摇匀，最后一饮而尽。

始终盯在了林娟的L先生，就在女孩一饮而尽的当口，他先是闪过了老吴一眼，接着把目光停在了方哥。而这一次，方哥并没有回望他最好的兄弟，老哥他只是抱起了自己的双臂，将眼睛死死地瞪在了桌面，没有任何的反应。

有诗云，莫使金樽空对月。方才一饮而尽的林娟，她这时把腾空的酒杯对准了L先生：哥，小妹我喝完了，哥你随意！哥，还有那位大哥，小妹出门在外，今后全靠各位大哥的照应，小妹在这里先谢谢各位大哥啦！

说句良心话，如果刚才林娟只是讲了前半句，我想自己大概还可以接受，可她的后半句一出口，老吴的心就彻底沉了下去。林娟她喝多了，她真的喝多了，她的喝多还掺进了见到成熟美男时的心灵的激荡。不仅如此，最可怕的还在于，她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喝多了，虽然她的托杯和斟酒依然是风雅的娴熟，同时她清丽的装扮、职业的精致和江湖的俗套三者之间，竟又是如此的不相匹配！

“小妹妹，谢谢你，大哥今天见到你很高兴！小妹妹，既然你跟我们吴兄在一起，你就是我们自己人，他是你的大哥，我们也就是你的大哥，你叫我们大哥一点没错的。小妹妹，你的酒已经喝完了，我这杯一定喝下去，喝完了就让吴哥送你回去休息好吗？”

L先生接上了茬，他的应答很巧妙，既不会让林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意在顾全老吴的面子和心态，还顺手把残局交还给了老吴。

老吴太老也太孬，乱哄哄的脑子不晓得如何接手残局，只好先等待女孩的回座归位。林娟回来了，她自己走回来的，她的活泼转身让L先生站在了原地没动，她坐回我身边时的兴奋一如她前面时的出发。是的，虽说已是经历了风尘的初闯，虽说曾是见识过不少的绿眼睛和红眉毛，可林娟在真正的老江湖面前，她所有的一切只能是不堪一击。

我的苦心策划已经被击碎了，女孩的清丽装扮也已经破相了，虽然她自己还不知道，但我一定知道，中华江湖的奥妙向来重在神色而不在音色。隐约地，我向方哥表达了自己带林娟先走的意思，L先生也暗示了附合，可今晚一直古里古怪的老大却说：兄弟，我们正经的话题还没有开始咧，你走什么走！

切，走什么走，我老吴现在最好的出路大概就是马上走。无奈中，我再是隐约地向方哥道出了自己的安排和林娟的偏远。这一回的老大，他仍然没有答应，只是把头转向了L先生。L先生稍稍思索，遂表示，这家酒店是他公司应酬接待的定点，该酒店的五层以上是客房，要么今晚先安排女孩住下来，明天上午他公司派车把女孩送回去。

“L哥，我住的地方好远好远的，是在……”此时，林娟突然插话道。

赶紧摆了摆手，L先生打断了女孩的话“小姑娘，再远也不会跑出中国的地盘，具体地方你明天告诉司机就可以了。”

感激，我感激L先生的机敏顾全了老吴的面子，人家老练的游击队员没有让无知群众再走漏风声，而我当时也最想赶紧送林娟上楼进房。嗣后，通过这位中年美男的一个电话，我领着林娟上楼以长包的折扣开了一个套房。进到了房间，小姑娘搂住老男人的脖子贴耳道，吴哥你等会早点上来陪人家嘛！我听罢笑笑，没有说话。

我不说话不是因为不想早点上来陪林娟睡觉，心情再不好也不会减弱我对年轻女人肉体的欲望。只是老吴知道，性情中人的方哥绝不会只是为了让老吴听几句好话才安排了这场聚会，他后面想说的话一定不会少，并且从来都是直言不讳。

而事实上，当我下楼重新走进了包房，就已经发现方哥此时的神色比先前差了不少。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们三个老男人再度坐下来简单地闲聊过几句，其后冲着自己发声的竟然是那位中年美男。三个字，他其后打动我的还是三个字，与他先前说过的三个字截然相反的三个字。

“吴兄，你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