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一）

自妖冶马年的夏天以来，旨在提升直接融资比例和提振民众消费信心的国家牛市方兴未艾。无论定义其为疯牛还是慢牛，又抑或是飞猪在天，这些反正都属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范畴。只是这当中有两种人比较令我心生感慨，一种人身在股市，手中有股，心中无股，此乃一般人无法企及的至高境界；另一种人跳离股市，手中无股，心中有股，此乃大多数情况下的庸人自扰。

我和方哥及L先生相聚在了这个礼拜天的晚间，而方哥突然的一声中场休息叫停，则把我的思绪一下就拉回到了这个礼拜一的午间。

“一句话，吴总你做事情细致而周全；还是一句话，下面准备怎么办？”

这个礼拜一的午间，当听取了老吴所有可以讲出来的过程汇报，田老板即是向我抛来了终极的怎么办。

怎么办？我当然知道怎么办，我也知道只能这么办，但我不想主动说出来。那些天的直觉告诉老吴，一趟原本由职业敏感引出的暗访，一次原本由艰辛付出打造的揭露，后来好象渐渐变得有了些说不出来的味道，就连我在迷茫当中打给方哥的电话，自己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吴觉得，自己应该要往回收了！

但是，我很快就发现自己想要回收的打算未免可笑，我的老板不是傻瓜，他一定不会错过这整件事情当中他唯一的掌控点；如果错过了，他就不会是我的老板。

“吴总呐，要是我能够早点认识你，我们公司一定不会是今天的这个水平。吴总，这件事情的线索是你发现的，这件事情的过程也是你了解掌握的，你对这件事情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你就快点讲讲你的处理意见吧，我在听着呢！”得到了老吴听从老板吩咐的表态，胖男人一脸的和蔼可亲。

这就对了，老板就是老板，逻辑上严丝合缝，言语里柔中带硬，并且不留出一点点迂回的空间。老吴无奈，只好开口：老板一定要我讲，我这里提供几点参考。首先，大的原则昨天就讲过，争财不争气。张健老婆和银行柜面女人的证券账户已被控制，处理后的金额应该足够还钱，并且还要赔上一部分利息，这些都已经跟她们谈定。至于对她们其他方面的追究，我个人意见不主张，因为银行方面和我们自己……

讲到这里，我含混着略去了后半句，以期观察田老板的反应。胖男人先是回望老吴一眼，他又往天花板上瞪了瞪看牛眼睛，再是伸出肥掌拍了拍了哥们的手背，营造了一幕会叫人家误以为我们是一对老基友的温馨。

“再讲第二点。关于杨厂长，我建议把他调到北郊基地去，在老汪手下弄个闲差，名义上可以是冠冕堂皇，暗地里应示意他好自为之。老板，关于东郊这里已经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主张过去的就过去了，东郊这边的人事以及背景情况实在太过复杂，我们现时宜静不宜动，最好是从长计议。”胖男人吓人的温馨触动了哥们，我继续说道。

“那么×经理呢，这个娘希匹的老东西！”田老板突然骂了起来。

他骂他的，老六指毕竟是他的亲信加乡亲，老吴必须小心：老板，×经理的业务水平不行，独当一面肯定有问题，工作责任心也不能叫人放心。但是有一点，他对老板你非常忠心，建议把他放在你自己的身边，有些私底下的东西可以交给他去办理。另外，我建议马上从北郊基地调个会计过来，同时把北郊的仓库管理员调来这边当出纳，这小伙子的人品和做事情都蛮不错的。

自己的三点意见谈完了，我点上了香烟，等待田老板的回应。而胖男人也并没有太多的考虑，他随即就表态说：吴总，你前面的几点意见我觉得可以，这应该也是我本人的意思。就是有一点，杨××的事情让我亲自来处理，至于后面的其他事情么，就统统交给你来办，请你帮忙再辛苦辛苦，一定要处理好！

说实话，田老板的这番表态并不出乎老吴的意料：张健夫妇的处理情况关系到冤冤相报的两败俱伤他不会不知道，提起刑律所引发的银行第三人他不会不知道，处分杨厂长可能会导致的当地政府、工厂渊源追溯等连锁反应他也不会不知道，至于前一个晚上老汪告诉我的发生在去年年初的那一场风波，他更是比谁都知道。因此，田老板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没得选择。

当然，田老板自己没得选择的事情却还要硬逼着老吴来讲，他此举无非就是想借我的口来验证他自己的想法。与此同时，他借老吴的口还可以从中洞悉老吴对内情到底掌握了多少，以及对局面的把控能力到底有多强。后来的事实表明，胖男人的做法自有他的道理，他后来做到了他自己想要做到的一切。

而我老吴，则是马上又投入到了擦屁屁的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