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完美是用来追求的，不是用来实现的，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所谓的完美；如果有完美，它只是抛物线顶端的虚幻，它的两侧无时无刻不在演绎着一幕幕的潮起与潮落。

田老板这一道重重的语气，无疑点到了老吴的软肋；所有洞察了事件内情的人们，也许都可以点到老吴的软肋。至于有关我这一处软肋的剖析，自有几天后的一位兄弟向我系统地作出。也正是在几天后的那一次剖析的场合，我有幸结识了一位新朋。这位新朋让老吴真切地感到，自己距离所谓的完美，其实还相差得好远好远。

“想到过马上就把事情告诉你，可又担心会闹出动静，毕竟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一团浆糊，太早作声恐怕会影响后面的处理。当时的想法是希望给你一个比较确切的说法，可现在再回过头来想想，这种没有及时报告的做法的确有点不太妥当。”从礼拜天开始，我心里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只是找不出它真正的原因。此时面对了老板的不悦，老吴正竭力掩饰着内心的纠结。

说是掩饰内心的纠结，我老吴自然也不会傻到以为胖男人能完全接受自己的掩饰，可他此时的场面功夫还是比我想象的到位。扬了扬肉乎乎的手掌，田老板转移道：关于报告的话题不要再说了，你吴总的做法一定是有自己的考虑和打算。另外再讲句老实话，你吴总遇到事情时的心理素质，真的是没话讲！

毫无疑问，田老板上述的后一句，不过是他矫偏话轨的行为艺术，可也有其真实心理的成分。说实话，田老板在生意场上的心理素质绝对比我强，只是每当面临生意之外的紧要关头，他又是绝对落到了老吴的后头。这一切，胖男人以前领教过，他今后应该还会看到。这里顺带噜嗦一句，若干年后，已经各奔东西的老吴偶遇了刚刚从某前部长手上接过了全国性××创新先进个人牌匾的田老板，那时喜滋滋的胖男人对着平淡淡的我，又一次重复了当年有关心理素质的话题。

有点扯远了，这里再言归正传。鉴于胖男人的及时纠编，老吴喷出了一雾缕缕青烟，继续道：“前面讲到了不能闹出动静，所以我将近傍晚的时候才到了厂里，声称借厂里的地方休息一夜。这一夜，我和×经理翻出了以前出纳离开后的所有账目，因为前任离职时曾有过清查，而且后任反映前任问题的积极性比我们谁都高，根本不需要我们再浪费精力。”

田老板禁不住笑了，这是他今天唯一的不含杂质的笑意，他笑道，我们吴总不愧是社会上滚爬过好多年的人物！

是的，滚爬，人生艰辛的一种必然。我们男人爬上女人的胸脯之前，最好先去到泥土里滚一滚。前两天才是爬过了小女人的身体，此刻的我正是翻滚在了老板的泥巴里：“通过这一夜的翻阅资料发现，厂里有几个月的电费畸高，这一定是大量承接外来私活的耗电；工作计时严重不匹配、计件工资标准擅自提高、薪资发放名册里出现了不少莫名其妙的姓名，这基本属于人员费用的造假或者嫁接；至于辅助材料、劳防清洁用品等的消耗也明显超出了合理的水平，这恐怕又是费用报销中的问题。根据我初步的判断，这一系列的问题应该主要是跟杨厂长有关，其中也有张健老婆的问题。要说到×经理的责任嘛，我就不多讲了，他现在的心理压力已经很大。”

再瞄过一眼老板，他的脸上有点发青。

老板青老板的，伙计没时间等待：“查明了附带的违规事项，也基本认定杨厂长属于其中的主要责任方，可我还是没办法排除他在资金方面的嫌疑，因为资金的数额不小，一个人操作起来比较有难度，于是我昨天约了他单独喝酒。”

猛地欠了欠身子，田老板铁青的脸上加入了一道不易察觉的嘴角的微翘轻扬。FOR WHAT ？这时的老吴不知道。

不知道也正常，这个世界有着太多我们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这个世界还有着太多我们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只好知道自己已经知道的事情：“约杨厂长喝酒的过程中，我曾是想方设法引导和试探，甚至已经把他激到了发怒。最后我终于相信，杨厂长跟银行资金应该没有关系。排除了杨厂长的嫌疑，东郊工厂内部的可能嫌疑人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位。而鉴于资金的大额和事情的操作复杂，我不由联想到了外部人员参与的可能性。正是在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单独走不下去了，必须要向你汇报了！”说完最后一个字，我低下了头，看见掉在了自己裤腿上的一堆白白的烟灰。

吴总辛苦了！胖男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叹道。叹气过后的田老板，他思索的节奏伴着指尖在沙发扶手上的点击，最后则是把话题引向了老吴曾是以为的最重点。

“吴总，说说银行方面和张健老婆的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