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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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这一句增广贤文中的经典，它无疑道出了千百年来人初性善虚幻表象下的性恶本质。只不过，到了如今寻找白日梦的中国社会，一个所谓注重人情的社会，它的人情已是远远超出了薄情的区间，直楞楞地奔向了负数的象限。至于说到世事的如棋，每一位聪明人都自以为正在下着一盘人生的好棋，殊不知，我们只是他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颗随时可以被利用或者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一般来讲，人们总是最关心财物的追偿或是新近的进展，故而，我此刻的脑子里全都是从昨晚到现在的进展情况以及资金追偿的初步设想，面对着田老板突如其来的脑筋急转弯，老吴一时间有了片刻的楞神。

话再说回来，他田老板的神态肯定不是开玩笑，我老吴这边的状态调整也一定不会太差，哥们即是应道：“嗯，你真要说最初的察觉，大概是在六七月间吧。”

很显然，老吴的回答并没有引起田老板表情的变化，他只是点了点头，意在让大伙计继续。

“老板你知道的，我来公司后，先是理顺了总部的财务，后来就卷到了被供应商的催款中去。这当中，我一直感觉公司的进出账情况有点异常。为此我曾经问过你，你当时解释说，公司的一部分资金打到了东郊工厂的账上，因为这里的开户行是我们最大的债主，我们需要在这里保持一定额度的存款，并且对方也给了我们优惠的协议利率，同时你还告知我具体的额度及其利率。七月初，老板你专门让我看了东郊工厂的二季度利润明细。我这时发现，工厂的贷款利息支出基本正常，可存款利息收入却跟自己的测算存有一定的差异，季度结息粗匡少了大概两到三万块钱。另外就是，东郊工厂单位产品的生产成本也比北郊基地的同类产品高出了不少。”

瞄一眼胖男人，那一双搁在了沙发扶手上的胖手微微有些抖动。老板管大事，伙计管小事，老吴提及的资料一直放在田老板的身边，我只是偶尔的看见。

“当然，利息差异可能是资金进出的原因，成本的差异也可能是批量和费用的不同。老板你曾一再说过，东郊工厂的经营业务非常简单，×经理的直接坐阵也可以保证不出问题。这里说句心里话，我的工作边界总归要限定在老板的授权，授权之外的事情自己实在不方便多管。”讲到了这里，老吴故意稍作停顿。

我暂停，他反应，胖男人挤出了一丝的笑意，很是些尴尬。

“上个月，也就是十月份，我特地留意了三季度的东郊工厂存款结息，发现匡算值和实际值的差异继续在扩大，大约超过了三万块钱。不瞒你老板讲，像我们这种人有一个特点，发现差异了总喜欢找出它们的原因，而不论它们是否真的存在问题。本打算早点来一趟东郊工厂，可碰巧你出差了两个礼拜。等你出差回来，我直接向你提出了来东郊工厂的要求。老板，假如这次你还是婉言回绝的话，我一定不会再管这件事情，因为它很可能包含有你本人的因素。但是，你同意了，态度也比较坚决，我心里也大概有底了。我相信，如果东郊工厂存在问题，那问题肯定不存在老板你本人的原因。”再一次的停下，我起身走向了饮水机。

饮水机的龙头正在打开，一个洪钟般的嗓音在我身后徘徊：吴总，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明讲，你一个人这样子很辛苦的！

纯水往水杯里流淌，老吴的鼻子也是一酸，却又立马忍住了。“不是不想明讲，实在是心里没底，怕到时候虚惊一场出洋相。另外么，对于聪明人也不需要明讲，老板你的脑子没有几个人可以比得上！”返回原位，我顺势捧了田老板一把。

哈哈哈哈，我的后半句让胖男人大笑起来，笑声貌似奔放，它透出了一种虚荣，又让我摸不透内心。

他的内心他的机，我的话题我的意，老吴继续：“其实说到心里没底，我最初只是怀疑利息被动了手脚，怀疑对象包括了×经理、杨厂长和张健老婆。为避人耳目，我选择了不容易引起注意的小周末过来这里，可等到发现实际的存款少了几百万，自己感觉情况严重了。我先是关照小朱先行返回，实际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他不会不漏风声给你。同时我又马上通知×经理过来银行，他是东郊工厂的会计，搞清问题需要他的帮助。在我的潜意识中，×经理应该是他们三人当中嫌疑最小的，×经理此前对我的多次提醒无动于衷。等他赶到银行时，我当即又对他进行了试探，发现他对银行资料上的余额几乎没有敏感。基于此，我基本排除了×经理的嫌疑。”舔了舔嘴唇，老吴掏出了香烟。

一阵重重的呼吸传来，伴着田老板同样重重的语气：既然当时已经确认了问题的严重性，你就不应该不马上直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