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歌还是把念经的声音盖过了。
我家那些陪夜的亲戚都听不下去,三三两两的走了,跑隔壁我家里去了,都坐一块儿说我大伯母的不是。(隔壁有幢房子是我家,当时是我爷爷奶奶给我爸结婚用的,就在我奶奶家隔壁,后来我们去城区住后那里就一直空着。)
我奶奶一直在哭,我有一个姑姑身体不太好都气晕过去了。
一直唱到后半夜,灵堂里没什么人了,只有和尚和尼姑,还有疯子三人组还在唱,估计是唱累了,本来是三个人一起唱,现在变成三个人轮流唱了。
我爸叫我跟大叔别走,在那儿看着,还有一个表哥和表妹一块儿,就这么几个人在灵堂里撑着。
大叔偷偷的凑到我耳边问:你大伯母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啊?
我说:没有吧,以前看着都挺正常的啊。
大叔说:跑灵堂里来闹,你大伯也不管管。
我说:我大伯怕老婆,特别的窝囊。
大叔说:这种老婆还留着,真是不孝。
我说:你别讲了,我都快气死了,怎么还有这种人。
大叔说:别说你了,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你去跟你爸说说,叫你表哥找些人来,直接把这三个疯子给拉出去,然后站门口拦着别让他们进来。
我想了想说:这么做的话那不是要翻脸了嘛,我大伯跟我爸好歹也是亲兄弟啊。
大叔说:人家已经翻脸了,你们还留着面子干嘛?
我想了想说:也是,那我去跟我爸说说看。
说完我站起来想走,大叔赶紧拉着我小声的说:哎,你别跟你爸说是我说的啊,这是你们家的家事,照理说我不好插手的。
我说:我知道,那你在这儿看着啊,我去跟我爸说。
大叔没说话冲我点点头。
我转身出了灵堂去了隔壁我自己家。
进去后一看,我家陪夜的亲戚基本上都在我家坐着呢,大家都在说我大伯母的事儿,一边说一边摇头。
我走过去问我妈:爸呢?
我妈说:在房间呢。
我没说话,直接去了楼上的卧室,房间里挺脏的,因为太久没住人了,床也没整理过睡不了人,我爸闭着眼睛正躺在一张竹子做的睡椅上。
我过去喊了声:爸~
我爸眉头紧锁,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说:那三个神经病走了吗?
我说:没走,看样子是要唱到天亮。
我爸叹了口气,一只手压着太阳穴。
我说:爸,你头疼好点了吗?
我爸冲我甩甩手说:你回灵堂里守着去。
我说:那你就让大伯母这么唱啊?
我爸特激动的吼着说:什么大伯母?你不用叫她,以后没大伯母了,狗一样的东西,断断掉算了,气死我了。
我问:那大伯你也断了?
我爸气呼呼的又不说话了。
我又说:那你都打算断了,干脆就撕破脸算了,叫表哥带几个人过来,把那三个神经病拉出去,然后在灵堂门口拦着,别让他们进来,爷爷就你跟大伯两个儿子,大伯老婆这么搞不是给你摆脸色嘛?爷爷人都已经没了还不让人瞑目是吧…
我爸睁开眼睛看着我没说话,他想了想后抓过手机拨了个号码,我凑过去看了看,他打给我大伯了。
没一会儿,我大伯接了。
我爸说:哥,我今天丑话给你说到前头啊,你赶紧把你老婆孩子给我从灵堂里弄出去,都有病是吧?我爸不信耶稣你老婆孩子跑来唱什么耶稣歌?你老爹人都死了还不放过他是吧?你那个老婆心怎么这么毒啊?你一个大男人把脑袋埋在裤裆里做人是吧?任一个娘们在那儿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我告诉你啊!明天早上六点,你家那三个神经病要是还在灵堂里唱,那我们两家关系就断断掉吧,以后别再来往了!
我爸顿了会儿,气炸了,我大伯不知道在说什么。
随后我爸又说:我不管,你自己家的事儿你自己去收拾,我话给你放这儿了!明天早上六点,要是还在唱,那我真不客气了,你们一家子葬礼也都别参加了,你去听听亲戚们现在都怎么在说,丢人显眼的东西…
说完,我爸直接就挂了电话,气的脸色惨白。
过了会儿,我凑过去问:爸,你这说的是真的还是吓唬我大伯的?
我爸说:谁吓唬他了?明天早上六点,那三个神经病要是还在,那亲戚也别走了,葬礼也别来参加了。
我爸这暴脾气发起火来真是厉害,我都不敢说话了。
过了会儿,我说:那你睡会儿吧,我回灵堂了啊。
我爸叹了口气没说话。
我帮他带上门出去了。
回到灵堂一看我大伯母和堂姐都已经不在了,估计是唱累了回去睡觉了,只有她儿子一个人在唱。
我走过去坐在了大叔身边问:怎么就一个人了?我大伯母和堂姐呢?
大叔说:唱累了,回去睡觉了,走的时候还说,等下再过来替。
我无语了…
大叔又凑过来问:你爸怎么说啊?
我说:我爸给我大伯压力了,说等到明天早上六点,要是还在唱那就不客气了。
大叔又示意了一下对面大伯母的儿子说:他是你堂哥吗?
我说:他比我小。
大叔说:年纪轻轻的就这样?
我说:看不出来吧?人家还大学生呢,二本。
大叔说:还在念书?
我说:那没,已经工作了,比我小两岁,他姐姐比我大一岁。
大叔说:他姐姐是脚不太好吗?怎么走路一瘸一瘸的?
我说:对,她是残疾人。
大叔又问:生出来就这样吗?
我说:我听我奶奶说,生出来的时候是好的,后来她很小的时候生病了,也不知道什么病,发高烧,我大伯母这个人太信耶稣了,她觉得不用送医院,跟耶稣祷告祷告就会好,然后也不带她去看医生,后来就给耽搁了,结果脚就成这样了。
大叔说:脑子有问题吧?生病了跟耶稣祷告祷告就会好那还要医院干嘛?她信的肯定不是真的耶稣,是邪教,给人洗脑的,这程度已经走火入魔了,你堂姐好好的一个人就给你大伯母给害了。
我说:我也觉得是她害的,可我堂姐不怪她妈。
大叔说:哎对了,来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大伯家有个堂哥的?我还以为就这个呢,你大伯还有一个儿子啊?
我说:对,我大伯有两个儿子的,他结过两次婚,我之前跟你说的大堂哥他是我大伯父和第一个老婆生的,后来在我大堂哥很小的时候,生病去世了,几年后我大伯父又娶了一个,就是现在这个信耶稣的,又生了一儿一女,都是我大伯的孩子但不是一个妈。
我那个大堂哥其实也挺可怜的,母亲早死,继母只想着自己的孩子对他又不好,再说他又不愿意跟我大伯母信耶稣去,反正关系处的很不好,我大伯母也不管他,把自己的两个孩子弄成家了,我大伯家所有钱都给我那个堂弟买房子了,我大堂哥他就没有都没有,自己也不争气。
我现在想想,小时候爷爷奶奶对他特别好,应该就是可怜他这么小就没了母亲吧…
后来我大伯娶了第二任,因为信仰不同,她跟我爷爷奶奶关系处不好,我爷爷奶奶也就没帮她带孩子,她心里的怨恨就越积越深吧,反正矛盾挺多的,但就算再怎么深仇大恨,人都没了还要来闹灵堂,这真的是过分了…
大叔说:那哪个是你大堂哥啊?
我说:还没来,他在外地,应该明天早上能到了吧,我刚刚把事情跟他说了,还发了他们唱耶稣歌的小视频给他,他也是气死了,因为所有人里爷爷是对他最好的一个,说等他回来,就是霍了命也要把她们三从灵堂里弄出去。
大叔说:你大堂哥还算比较正常。
我说…
我正想说话,突然远远的就看到我大伯父进来了。
我跟大叔立马闭嘴了。
我大伯父走到他儿子面子,伸手一把把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一句话没讲,转身就往门口拉。
他儿子一边挣扎一边喊:爸,你干嘛呀?
大叔说:别给我唱了!好听啊?
他儿子说:妈叫我在这儿唱的。
我大伯没说话,硬生生的把他拉走了。
他们走后瞬间灵堂里清静了,只剩下尼姑念经的声音,我总算是松了口气,想着她们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大叔问我:你困吗?
我点点头说:困。
随后大叔把我拉到了一条长椅上,他坐在椅子末端让我躺在上面,脑袋枕着他的双腿。
他摸着我的头发说:你赶紧睡会儿吧,昨晚也没睡好。
我拉着他的手说:那你也没睡好啊。
大叔捏了把我的脸说:我老爷们了,没事儿,你这个小媳妇儿得睡好才会水灵水灵的。
我看着他心里暖暖的,伸手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脸埋在了他身上。
过了会儿,我说:不行,我对着灵堂睡不着。
大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别怕,我抱着你呢。
我没说话,又试着睡了会儿,可还是睡不着。
我看了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很困却又很清醒的那种感觉,特别难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灵堂门口突然一阵吵闹声,我立马从长椅上坐了起来往门口看去…
尼玛…又是我大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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