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车窗上,我紧张的注视着拉兹。
他和几个军代表比比划划的说着什么,情绪很激动。
终于,几个军代表走过来,拦住了铁路警察。
双方开始交涉。
拉兹爬回车厢,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长长的喘息一声。
怎么样?会不会把人抓走?我紧张的问拉兹。
拉兹摇摇头,说;只要军代表出面,铁路警察就不能拿我们怎么着。
这件事后,我才知道军队的力度。
半小时后,铁路警察悻悻的离开。
对拉兹,我有点刮目相看。问他,用何办法说动了军代表出面,他只是苦笑,却不回答。
车辆重新编组,编组后我们剩下的六节车厢,停靠在待发线。
被通知要半夜一点十分发车。
晚饭,可以去铁路食堂就餐。
这是沿途唯一一次的正餐。我们可以像人一样,坐在餐厅里,用餐具吃一顿热乎的饭菜。
拉兹的女朋友也爬起来,强挺着跟我们一起去了食堂。
食堂很大,足够二三百人同时就餐的食堂餐厅,只有二十几个人吃晚餐,显得空荡荡的。
晚上十点这一餐,铁路工人叫做二班餐。
铁路分三班倒班。晚上六点到半夜一点这一班,工人称是上二班。
二班工人不多。
饭菜也简单。素馅大包子,豆腐脑,咸菜。
当班的工人来吃的不多,多数人都是从家里带的饭菜,几个人凑一起,偷着喝口烧酒。
对于我们来说,这一顿热乎乎的豆腐脑素馅大包子,不亚于美味珍馐。
吃饱喝足,拉兹的女友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脸上有了红晕。
回到车厢,回到了那熟悉的黑暗。
安静,黑夜将安静放大了数倍。
躺在我的小窝里,眼睛盯着车窗外的夜色。
耳边,偶尔有虫鸣,时断时续。
回想着几天来的经历,如梦一般。
不希望旅程结束,虽然辛苦,但我却乐在其中。
那边,拉兹哗哗的冲着瓶子里撒着尿,大声问我,是不是想家了。
放佛,我已经离开家很久。就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我好像已经忘记了家的温暖。
我不想家。嘴里大声回答着,鼻子却有点发酸。
小兄弟,你过这边来,咱们唠会磕。拉兹女朋友喊我。
使劲的摇头,尽管他们看不到我的表情。
我不要过去,我想独处。
别人眼里,我是没长大的孩子。
我的心里,自己已经是有思想,有主见的男人。
开始装深沉,开始假装孤独。觉得,这样才像个男人。
岂不知,别人看到的,是幼稚。
拉兹和女友爬过来,笑嘻嘻的。
拉兹拎着啤酒,他女朋友捧着瓜子。
莫名的,开始讨厌拉兹。
讨厌他黑釉的皮肤,讨厌他粗俗的打着酒嗝,讨厌他说话嘴里的不干不净。
其实,从心底里,讨厌的是他在女人身上无穷的折腾。
情窦未开的男人心中;全天下的好女人,都该是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
而男人,都是泥做的。蠢。
这不是我说的,是曹雪芹说的。
心底里知道,我是因为他的女朋友,才讨厌他。
我对他女朋友,没有男女之情,就如我对公园那个管理员大姐。只是从心底里感觉,拉兹配不上她。
坐起来,嗑着瓜子,随意的聊天,嘻嘻哈哈的笑。
拉兹女朋友突然问我;小红什么样?
一愣,我定定的望着她.耳边,原本的安静,却突然喧嚣起来.
那是一种幻觉的喧嚣.耳边说操场的人声鼎沸,广播体操的旋律,还有自行车的铃声.
还有,小红咬着舌头,嗲声嗲气的跟在我身后絮絮叨叨.
打开了话匣子,我开始讲小红的一切.
多年后,中国不知何时流行了星座.
我察看了一下.
白羊座的一个特质是,话唠.
这点,我认同.
特定的环境下,我的确话唠.
就像那个晚上,黑暗的车厢里,惨淡的月光,喝着啤酒无所谓的拉兹
嗑着瓜子仔细聆听的,拉兹的女人.
我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讲诉着小红.
车开了,我全然不觉.
拉兹什么时候睡了,四肢摊开躺成一个大字.响亮的打着呼噜,嘴角挂着一流口水.
只要还有一个听众,我就滔滔不绝.
拉兹的女友,歪躺着,嗑着瓜子,眼睛明亮的看着我,听得认真.
多年后,我成为了女人枕边的男人.洞悉了女人的心思,我才明白.
那一晚,拉兹的女人不是在听我讲小红的故事.
在我讲诉的故事中,她在缅怀自己的少女时代,她在感怀.
那个晚上,我讲,她听.
但我们却没在一个空间里.
她沉浸在她的少女时代里
我沉湎在我的回忆中.
唯一的共同是.我们心中都有一份纯洁.
不知道何时睡去.
醒来时,烈日炎炎,闷热难耐.
睁开眼,还没等我清醒,就听到了清脆的一声枪响.
一激灵,坐起来.
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