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阳光灿烂的冬天,地上的积雪有点脏,但不影响心情。
年就要到了,我却没感觉到年味
年,可能只是小朋友们欢乐的日子
对成年人,年,只是找个理由团聚的几天而已。
信封肯定是自制的。一张洁白的纸,精心叠成信封。封面上写着我们学校的地址,写着我的名字。
翻过来,信封的背面,用铅笔勾勒出一辆自行车,车的后座上,画了一只小狗。
我有点不舍得裁开信封。但我好像已经知道这封信来自何方。
小心翼翼打开信封,抽出信。
春天来了,海河的水被春风吹皱。一层层的麟纹,一道道的涟漪。天不算蓝,也没有扬扬洒洒的云朵。柳已翠绿,丝绦漂摆,荡起春风温柔。想随风送与远方的你一个问候。可惜你知道我叫小红,我却不知你是谁。
唐丽红。
就这寥寥几句话,我反复阅读了好几遍。
直到上课的铃声响起,我才匆忙跑进课堂。
下课时,我第一个冲出教室,第一个冲进自行车棚。跳上自行车,箭一般的速度冲回家。
房门几乎是被我撞开的,砰的一声巨响,吓了奶奶一跳。
不大的房间,奶奶在地上铺了一层报纸。报纸上是奶奶亲手裁剪好的棉裤面,奶奶盘腿坐在地上,正在给棉裤絮棉花。
喘息了一下,我笑笑对奶奶说;我下课时突然想起要告诉奶奶,我今年开始长个了,所以给我做的棉裤要长一点,肥一点,不然到了冬天我可能会穿不下。
奶奶从棉花堆上,撕下一小块棉花,用手整理,摊平,絮到棉裤上。棉裤上白花花一层棉花,平整,柔软,带着温暖的气息。
奶奶的手不停,抬起头从老花镜的上沿瞄了我一眼,说;
奶奶知道我孙子长高了。这次奶奶给你做三条棉裤。一条呢,你这两年穿。再做一条你上大学穿。再做一条肥大点的,等你结婚娶媳妇以后穿。
奶奶说的慢条斯理,这个一生与世无争的老太太,她的世界里永远都是缓慢的,美好的。奶奶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幻想。可能在奶奶的脑海里,我已经胸戴红花迎娶了新娘,而奶奶盘腿坐在一角,正看着心爱的孙子笑得开心。
蹲下,我扶着奶奶的腿说;奶奶,咱不是在我小时候就说好了,我长大了娶奶奶,和奶奶生活一辈子。
奶奶笑了,笑的很甜,很开心。奶奶说;孙子呀,奶奶也想和你生活一辈子。可是,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扶着奶奶的腿,那腿瘦的几乎感觉不到肉。我突然发现,奶奶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颤抖的很均匀。那不是病态的抖,是不自觉的微颤。
放开扶着奶奶的手,我的心紧缩了一下。我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却不知道这恐惧来自哪里。
几年后,当我真的长大成人,我才知道这份恐惧的根源。奶奶此次来,有安排后事的意味。她老人家能感觉到自己力不从心,可能今后再也没能力为我做棉衣。
可在当时,我却觉得,奶奶盘腿久了,累了。我拉着奶奶要她站起来,要她休息。
奶奶费力的站起来。拍拍衣服,看看墙上的闹钟,说;你都放学了,我该做晚饭了。
本来,我急迫的回家,是着急给笔友回信。
这会,我却已经忘记了这回事。挽起袖子,和奶奶一起进厨房。这顿饭,我和奶那一起做。
直到晚饭后,打开书包准备写作业,我才想起笔友的来信。
去父母的房间,拿来一叠信纸。那种红色小方格的白色信纸,信纸的排头赫然印刷着企业的厂名和地址。那个时候家里根本不用买信纸信封,都是用单位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挥霍集体资源。
铺开信纸,拿起笔,却不知道该写点什么。
这一刻,我面对的是一陌生的女孩,我都不知道这女孩真么就进入了我是世界。拿她当小红,那只是一时的幻觉。此刻,我很清醒,她是我的全新,不是我熟悉的小红。
咬着笔,思来想去。身后,爸爸在我的脖颈上使劲拍了一下。吓的我一声惨叫跳起来。
听到我的惨叫,奶奶从外面颤巍巍进来。看我揉着脖颈,掰开我的手查看。估计我的脖颈被爸爸打的挺惨,奶奶很激动的冲着爸爸数落;他写作业呢,招你惹你了,你下这么重的手打孩子?
爸爸气的满脸通红。一把拉开我的抽屉,从里面划拉出二十几只钢笔和油笔。举到我的面前,问我;你属耗子的?你看看你把这笔都啃成什么样了?
是,我那时候有一怪癖,安静时就喜欢啃咬笔头。家里的钢笔,油笔,甚至铅笔。被我咬坏了无数。也难怪爸爸心疼,那里面有几管英雄牌钢笔,都是他当了先进个人单位奖励的。那是他的荣誉。
当我成年后,当我有了自己的儿子,当我的儿子很小的时候也喜欢咀嚼塑料管时,我带他去医院化验,查出他体内缺乏几种元素。那时我就感慨,做为知识分子的父亲,工作上出类拔萃。可是养育孩子时却那么简单粗暴,为什么就想到我那时也是体内缺乏元素导致的怪癖?
其实也怨不得父亲,那时的科学知识和当时获得知识的渠道,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挨了一下打,把我本就混沌的思绪彻底打乱了。
胡乱的在信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简介,写得很正式,很规范。
从自己的身高,年龄,体貌特征到爱好兴趣。
写完我自己都乐。按照这份简介,对方都可以去公『安』局直接查到我。
不过这也挺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