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时候,军工厂子弟找一份大集体的工作很容易。几乎工厂的每一个车间都成立了一个集体企业,招收的都是本单位职工的子女。做一些企业的辅助边缘工作,或者开发民品。
母亲正好管招工这一块,安排纪老二一份工作小事一桩。但母亲也犹豫了一下,实在是纪老二的性格让母亲担心他进了工厂会闯祸。
纪老二倒是对这份工作很满意,干的有模有样。
五磕巴出院了。
出院了的五磕巴,最大的变化是改变了穿衣风格。
以前是拼命的模仿香港电影的流氓打扮。这次枪伤痊愈出院后,五磕巴无论穿什么衣服,都只系最下摆的一个扣,不管多冷的天,都要把那骨瘦嶙峋的胸脯露出来,胸脯上那些米粒大的,有点紫红的枪伤疤痕,居然成了他的军功章一般,让他牛皮哄哄的炫耀。
似乎,所有的兄弟都有了自己的归属,都有了自己可做的事。我仿佛被抛弃了一般。
小红不在上学校找我,兄弟们也大多进了工厂,我也不想读书了。
晚饭时,跟我妈提出,我也想上班。
妈妈没等说话,我爸突然把手里的筷子重重的墩在饭桌上,几乎是咬着牙说;没问题,明天我跟学校说明一下,后天你就可以上班。
看我爸的表情,我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他答应的太痛快,但那表情分明是咬牙切齿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似乎已经忘了昨晚的事,或者说我就不相信父亲会真的同意我退学。吃早饭时,家人都不说话,连妹妹都一言不发。
胡乱的吃了两口饭,抓起书包就去学校。
出乎意料,第二节课间,父亲居然来接我,真的给我办了退学。
更让我吃惊的是,吃过午饭的下午,父亲就把我送到了单位。
走进单位大门口时,内心还升腾起一股豪壮的感觉,我也上班了,我也是成年人了。
我不知道,这份工作是一份噩梦。
进单位,领到一套工作服,一双翻毛大头鞋,一副帆布手套,还有两套砖卡子。
我有点纳闷,偷偷溜出去看看单位大门的牌匾。基建工程队。
我还不知道基建工程队你具体做什么,但下午一上班,三个敦实的中年人带我上了一辆红岩大卡车。
我还很兴奋,那个时候能坐车的机会太少了。
大卡车跑出城区,跑到郊外,跑进村子,来到一处砖厂。
原来,我的工作只不过是个卖苦力的装卸工。
一卡车,16000块红砖,四个人,手工装卸。
至今,我仍然无法描述那一个下午,我是怎么过来了。
四个人,分成两组。每组一人在车下,一人在车上,接力。
车下的人,一副砖卡夹住五块红砖,放在车箱边上。
车上的人,负责把红砖摆码成跺。
我在车上,那砖卡我根本用不了。手的握力不够,卡不住红砖。只能扔下砖卡戴上手套用手搬。
一会,我这一侧的车边上就堆了满满的红砖。尽管我拼了命的倒腾,可依然不如车下递上红砖人的速度。
车下的人,堆满了车的边缘,就坐到一边去抽烟,绝不会来帮我一把。
车另一侧的人,摆完自己那边的红砖,也坐在砖垛上抽烟,悠哉悠哉的看着我如蚂蚁搬家。汗流浃背,苦不堪言。
一下午,就这么一趟。拉回到工地,还要卸下来,还得码成跺。
天黑了,我都已经饿的胃疼,才算干完活。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骑回家的。
进屋,趴在自来水管下,咕咚咚尽情的喝了一肚子凉水。
虽然俄,却不想吃饭。稀里糊涂洗一把脸,躺在小妹的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夜,睡的好沉。
第二天,还是妈妈叫醒了我
可我起来不床,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全身所有的关节都使不上力气。两手攥不紧拳头。
妈妈看到我的惨象,哭了。
父亲走过来,把我搀扶起床。
勉强吃了一个馒头,我起身,习惯的走过去拿书包。
父亲却走过来,把那副帆布手套扔给我。
哦,我已经上班了,我已经不用上学了。
出家门,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哭着,骑上自行车。
哭着。去了单位。
又哭着,换上工装,
等我登上那辆红岩大卡车时,已经哭不出来了。
还是那条路,还是那个砖厂,昨天的噩梦重现。
只干了十分钟,只码了两百多块砖。两手一软,五块转头没夹住掉下来。一块砖头砸在我脚趾上,专心的疼。
终于崩溃了,我扔下手套,脱掉工装,跳下车,头也不回的往家跑。
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多远,就那么傻傻的一口气跑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才想起我的钥匙换衣服后锁在了单位的工具箱里。
靠着家门,坐下,这会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呆呆的,脑袋空空的,什么都不想,就这么呆坐着。
不知道啥时候,爸爸妈妈一起回来了。
把我扶进屋,妈妈张罗给我的脚趾头上药。
爸爸坐在我对面,看了我好一会,就问了我一句话;上学还是上班。
我急切的回答,上班
连续说了三遍,生怕父亲反悔。
第二天,我又走进了校门,又坐到了那张熟悉的课桌前。
我突然有种感觉,我好像被父母算计了。
更正
呆呆的,脑袋空空的,什么都不想,就这么呆坐着。
不知道啥时候,爸爸妈妈一起回来了。
把我扶进屋,妈妈张罗给我的脚趾头上药。
爸爸坐在我对面,看了我好一会,就问了我一句话;上学还是上班。
我急切的回答,上学
连续说了三遍,生怕父亲反悔。
第二天,我又走进了校门,又坐到了那张熟悉的课桌前。
我突然有种感觉,我好像被父母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