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烟给纪老二塞到口袋里,那个班长立刻走过来制止。
我马上把另一盒塞到班长的军服里面,他看了看我,那眼神好象在说。
你小子还算明白事,我表面对他笑着,心里在掘他家的祖坟。
下午,回学校上课。
不知为何,所有的同学都对我敬而远之。
我上楼梯时,前后几乎没有同学,自己观察,发现时同学们故意落在我的身后给我让路。
我没一丝的得意感,相反,却感觉到了一种心寒。被群体冷落,就如被驱逐的独狼一般,孤独无助却还要装的很坚强。
艰难的熬过一下午。晚上放学时,被几个兄弟堵在校门口,硬拉着去饭店。
因为奶奶还在家,怕奶奶和父母惦记,吃完饭早早赶回家。
家里的情况让我很意外。
爸爸坐在沙发上满脸的笑容,他旁边的茶几上赫然放着一部崭新的电话。
奶奶坐在床上,拉着一个年轻女人的手在说话,聊的很热络。
那女人背对着我,但那身影却是我极其熟悉的。
听到我进门的声音,那个女子站起来笑吟吟的回头看。果然是宋昊老师,我最想见,也最怕见的人。
我喏喏的叫了一声小宋老师,她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
第一句话就问,“你怎么样?还好吗?在里面挨打没有”
那关切的眼神让我感动,她并没有因为我从监号里出来而嫌弃我。这对我来说是最欣慰的。
一高兴我的本性又出来了,嬉皮笑脸地说;
“放心小宋老师,我是打架进去的,在里面谁敢欺负我呀”
眉飞色舞的还要讲下去,那边父亲一声冷哼让我立刻闭上了嘴。
低着头放好书包,一边听大人说话,一边鼓捣家里新装的电话。
在电话还没有普及的年代,只有一定级别的国家干部才有资格装电话。我身边的同学中,只有老大李兵和小红两人家里有电话。可我不知道他们家里的电话号码,因为我从来都没想过我家有一天也能装电话。
没有号码,我只能听着电话里的盲音瞎鼓捣着,偷眼不时打量着小宋老师。
只有一周时间未见,却感觉相隔很久,而且发现小宋老师漂亮了很多。
奶奶虽然是老人,却也有着女人的天性,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
这会,奶奶拉着小宋老师的手,很亲切地问小宋老师,有没有谈对象。
小宋老师略微羞涩的低下头,说已经有对象,是部队的军官。
心,猛的紧缩一下。头,一阵的眩晕。
其实我很清楚,对小宋老师的情感,只是我一个无知少年绝望的单恋。这一点我在监舍里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可是,当听到小宋老师有男朋友的消息后,我还是无可抑制的感到绝望,感到伤心。
站起身,迅速跑进厕所。我知道有些失态。可继续坐在那儿听小宋老师展示她的幸福,我只能会更加的失态。
躲在厕所里,我也不知道多久,直到小宋老师告辞离开,我才从厕所里恹恹的溜出来。
那一晚,我做了噩梦。梦到自己站在铁轨上,眼睁睁的看着火车朝自己碾压过来。醒来后,一身的冷汗。
早上,我没起来床。头痛欲裂,浑身发冷。
终于病了,这是我期盼的一场病。
我可以因为病不去上学,躲避小宋老师,也躲避视我如匪的同学们。
我决定,永远都不再去上学了,我宁可病死也不要走进校门。
回到熟悉的家,躺到了熟悉的床上,感受着熟悉的温暖,听着熟悉的鼾声,闻着熟悉的被子,眼睛一热,我知道终于我回家了。
家里的被窝是温馨的港湾,我沉浸在这份温馨中幸福着、
这一些。没有忐忑,没有噩梦,我踏实的睡了个昏天黑地。
早上醒来,眼干,嘴发困,头昏脑涨的。果然感冒了,这让我很开心。
妈妈给我量过体温,拿了一些药给我就去上班。
奶奶在厨房忙碌着,熬粥,切咸菜。我裹着被子靠在厨房的门槛上,看看奶奶佝偻的身体颤巍巍的忙碌着。放佛又回到了和奶奶相依为命的时光。
心里暖暖的,没有哀伤,也没有痛楚。只是觉得很幸福。
只有经历过炼狱般的苦日子,才知道幸福两字的含义。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一场感冒,折腾了三天,每天晚上天一黑就开始发烧。
父亲有一世交的医生朋友,给我号过脉后说,是体内淤寒导致死亡肺部炎症。开了几副汤药。
星期天早上,我还在被窝里昏睡。妹妹掐着我的鼻子才把我憋醒,我刚要瞪她,她却告诉我有电话找我。
谁会打电话找我呀?不用想都能知道,一定是小红这臭丫头。
果然,拿起电话就能听见她喜鹊般的唧唧喳喳;
“都几点了你还不起来,咱今天不是要去接纪老二吗?你还没给他买衣服呢”
激灵了一下。
发烧这几天,怎么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
赶紧用耳朵夹着电话,边穿衣服边命令她;
“你现在马上过来,半小时后在百货正门见,快点呀”
窗上毛衣,可怎么也找不到我的裤子和上衣了。
可着嗓子喊奶奶,没人答应。
妹妹从里屋走出来,一指沙发上;
“你的衣服在那呢,是爸爸去北京开会给你买回来的”
黑色紧腰的皮甲克,黄色毛绒绒的领子,深蓝色的西裤,把这些穿在身上,镜子里的我神气活现。
这所谓的皮甲克,还有个不大好听的名字;人造革的。
就是这样合成的皮衣,在当时也只有少数工薪族消费得起。
我悄悄的和妈妈要了好多次,妈妈都没有给我买。
现在,是严厉的爸爸给我买了回来,而且是在我才从拘留所回来的时候买给了我,我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推开房门去走廊,刚要开自行车。
身后传来剁肉的乒乓声,回头一开,我楞住了,奶奶在冰冷的走廊里,冻的通红的双手纂着菜刀,蹲在地上剁着饺子馅。
看我出来了,奶奶慈爱的笑了;
“没吵醒你吧”
原来奶奶是怕剁肉馅吵醒我睡觉,这春风刺骨的天跑走廊里来剁.
我放下自行车,走过去,从奶奶手里夺下菜刀,端起菜板走回家里,在厨房一声不吭的剁起了肉馅。
奶奶在我身后唠叨着,什么不用我了,什么弄脏了新衣服了,我就是不说话,就这么默默的把肉馅剁完,洗手的时候对奶奶说;
“以后在不许去走廊剁肉馅,绝对不许了”
奶奶笑了,笑的很满足,轻轻的点了点头。
看着我身上崭新的皮甲克,小声对我说
“这是你爸用出差津贴省下来给米买的,就为这衣服你小妹到现在还生你爸气呢”
很奇怪,奶奶的话让我对父亲很感谢,但也仅仅是感谢,一点也没感动,倒是看着奶奶冻红的双手让我很感动。
走在长长的走廊里,家家的门缝都透出剁肉馅的嘈杂音,还有煮粽子的热气在天棚上淡淡的飘荡。
好像是个什么节日要到了吧,因为东北人很简单,几乎所有节日都要包饺子来庆贺。
气喘吁吁的跑到百货场,老远就看到了小红,这丫头穿了一件雪白的夹克衫,好象当时叫什么滑雪衫,就是那种卡腰的宽松防雨绸的夹克。戴着红色的绒线帽,很醒目。
看我跑过来,眼睛里满是高兴,嘴却撅的老高;
“让人家半小时,你看看现在都多久了”
看了看这丫头被春风吹的红扑扑的小脸,我坏坏的笑了;
“你看你,这一冻,脸色多漂亮,你这才是美丽冻人呢”
说完一把拉住她的小手就往百货场,才走了两步,这丫头挣开了我的手,我诧异的回头看着她,她低下头,摘下手上的毛线手套,用热乎乎的小手抓住我的手,插到了我的皮甲克的口袋里,紧紧的靠着我往市场里走去,我奇怪的问她,“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戴手套了”
她抬头瞪了我一眼,“我乐意,这样暖和”
嘴上说着,抓着我的小手使劲的掐了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