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笑了，我也轻松了下来，刮着脸皮嘲笑她；

“你看看周围，多少人在笑话着你呢”

小红这才笑咪咪的看了看周围注视我们的人，突然把脸放了下来，尖着嗓门嚷起来；

“看什么看？没看过女孩哭呀，回家惹你妹子哭去，讨厌”

小时候那个刁蛮的小红又回来了，我吓的站起来就跑了出去。

等小红出来的时候,我早已经跑到了马路的对面。

她推车走过来,满不在乎的问我,

"你跑什么呀"

我装着心有余悸的样子,手扶胸口道；

"你刚才的样子简直就是泼妇,我还敢和你坐那呀?别人该以为是你欺负我呢"

"你才泼妇呢,别贫嘴了,赶紧回家吧"

赶紧回家吧，这句话让我的心一暖。

从来没意识到，家对于我，是如此的重要。可我也知道，小红口中的回家，是她的家。有她，有爸，有妈，有爱，有娇宠，有温馨的那个家。小红口中家的再怎么美好，却跟我无关，那是她的家。

突然的冲动，让我做了一个决定。我对小红说，我要先回家。

小红惊愣地看着我，一伸手抓住我的衣袖说；

“你绝不能今天回家，求你了哥，我妈都包好了饺子等着咱们呢，你明天再回家不好吗？”

我很犟，天生的犟种。认准的事，谁都拗不过来。

这一刻，我是执意的要回家，我才不管回家后会面对什么。

其实，也真的没好好想过，回家后会怎样。在我的心里，就想着回家，不管怎么说那是我的家，再怎么着都会比拘役所强的多。那样的人间地狱我都混了过来，我怎么还能怕回家。

我那时还小，还不谙世事。我还不懂人最怕的是精神折磨。肉体的摧残很多人能扛得住，精神的折磨谁都挺不过去。

人活一口气，那一口气就是自己的精神世界。

走到家门口，我拦住小红不让她陪我进去。其实，我能预料到回家有什么样的境遇，我不愿意小红在为我难过。

上楼，走到自家门口。我犹豫了，或者说我胆怯了。

徘徊，趴在门上听动静。在徘徊，在趴门上听动静。当我听到奶奶说话的声音时，终于我鼓足勇气，推开了家门。

看到我进来，家里的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奶奶赶紧过来搂住我坐到了床上，妈妈看着我，虽然没有过来，但捂着嘴在那低声的哭泣。妹妹趴在妈妈腿上，用陌生的眼睛看着我。父亲阴沉着脸，看都没看我一眼。

屋里的气氛异常紧张，仿佛空气都要凝结一般让人难受。

奶奶推着我的肩膀，示意我主动去跟父亲打招呼。

胆怯的看了看父亲，我硬着头皮叫了一声，

“爸，我回来了”

父亲缓缓的抬起头，很陌生的看了我一会，沙哑着嗓子说，

“你叫我什么？爸爸、我可不敢当，我不是你爸爸，你是我爸爸，不，今后你是我祖宗，祖宗”

说完，父亲抓起外套，摔门走了出去。

咣的一声摔门响。巨大的声音让屋子里所有人都是一震。

看父亲出去了，妈妈立刻跑过来，拉着我的手拽我站起来，上下左右看了个遍。哭着问我挨打没有，饿坏没有，和奶奶一起，前后两个女人搂着我痛哭。

奶奶边哭边捶打着我，嘴里含糊不清的数落着，妹妹躲在角落里，满脸惶恐。看我的眼神也是一脸的陌生。

我招呼着妹妹，她看了看我，突然大声说，

“你别叫我，我没你这个哥哥，你是坏蛋，是流氓”

妹妹的话把我惊呆了，我推开妈妈，冲过去抓住妹妹的肩膀，气急败坏的问。

“你听谁说的，我是你哥哥，哥哥怎么能是流氓”

妹妹在我手里使劲的挣脱出来，边往妈妈的身后跑边喊；

“你出去听听，邻居都这么说你，你打仗斗殴，你就是小流氓，你不是流氓怎么被警察抓走的。”

脑袋一阵晕旋，原来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小流氓。

难怪父亲那么生气，难怪妈妈这么伤心。

我是小流氓，有这么个流氓的儿子，他们怎么抬头。

喃喃的我自语着；

我是流氓，我真的就是流氓。

打开门，挣脱了妈妈的拉拽，我冲出家门。

冲出家门，跑在走廊里，差点撞到人。定睛一看，走廊里站了七八个人，大部分是妇女和小孩。一个个支楞着耳朵，正饶有兴趣的在听我们家里的热闹。

探究别人隐私为乐的家庭妇女很可恶，气头上的我一改以往的礼貌随和，指着她们大声的吼；

“你们听什么？滚，我是小流氓，你们见过了吗？流氓就是我这样子的，都他妈的给我滚”

看到她们惊慌失措躲开的样子，我的心里痛快了许多。

回头对追我出来的奶奶深深的鞠了一躬；“奶奶，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但我真的没脸在这个家呆了，你放心奶奶，这以后孙子在也不会让你伤心了，在也不会让人家骂你的孙子是小流氓了，你保重奶奶，别为我担心，我去同学家”

看了看泪流满面的奶奶，狠了下心，转身跑下了楼。身后，是奶奶伤心欲绝的悲切呼唤。

刚跑出楼门，迎面碰上了小红，看到我泪痕班驳的脸，她楞了一下，随即上来抓住我的胳膊，又抬头看了看楼上，问我；

“怎么了？你爸打你了”

我无力的摇了摇头，不愿意说话，或者说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推开她的手，向着大街上无目的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