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居然一下子甩脱了我。往后退了一步，捂着鼻子说；

哥，你身上好臭呀。

小红的脸蛋被春风吹的通红，嘴唇干裂，眼睛红红的，衣服上挂着一层灰尘。我看看她，这时间她该在学校上课的，怎么跑这里来了？这丫头弄的这么憔悴，让人心疼。

小红哭了，哭的抽抽搭搭，好伤心；

体育课，我就逃课了，你进来后，我每天都来，给你买的吃的，他们不让我送，哥，你还好吗，挨打了吗？

感动，第一次觉得这丫头这么可爱。可也难过，替纪老二难过，小红居然一句都没问他的情况。

我回头看看院子里，没看到纪老二的影子，倒是看到值班的狱警正拎着警棍从门卫室出来。

我赶紧推小红，嘴里说；

你快走吧，我很好，别来看我了，过两天我就要回去了。

小红挣扎，不让我推她走，我手上用劲的退她，她干脆抱着我的胳膊蹲在地上撒泼，就是不走。

值班的狱警走过来，抓着我的衣领子，往院里拽我。

我被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红从地上站起来，扑过去抓着狱警的胳膊就要咬。吓的狱警一甩手，挣脱了小红。

我看着小红，惊愣了。这丫头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泼辣。

所长从办公室跑出来，表情严峻的吩咐狱警；

快，把这女孩带到门卫室。

你，

所长一指我，说；

你赶紧把车推进来，别当大门，快，快呀。

所长的紧张感染了所有人。

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

我忙不迭的推车跑进大门。

把车刚推到伙房门口，警笛声由远而近。

一会，四辆帆布吉普车亮着警灯风风火火的开进院子。

十几名武警和警察，全副武装从车上跳下来，直扑我蹲过小号的那栋房。

我这傻傻的看着，值班的那个武警战士一把将我推进了伙房。

伙房里热气腾腾，窝头已经蒸好，白菜汤依旧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大肠的臭味。

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怀疑那拘役所里熬油的猪大肠是变质的臭肠子，因为那个味道是让人无法忍受的臭。

顾不得那恶臭的菜汤。

屏住呼吸，我站在床前，趴在玻璃上往外看。

一会，从小号的监舍里，几个武警架出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囚服，消瘦的身材，剃成光头的脑袋在阳光下闪着贼亮的光，这人脑袋耷拉在胸前，脚下已经不会走路，靠几个武警拖着，架着才弄上一辆警车。

心，没来由的砰砰直跳，我不是害怕，而是隐约觉得，那人我熟悉。虽然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但我就是有强烈的第六感，我熟悉这个人。

那是你的班主任许忠。

纪老二不知啥时候站在了我身后，压着嗓子小声对我说；

我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甚至都没有做出惊讶的举动。

我真的被吓傻了。

警车呼啸着冲出拘役所的大门。

随之，岗楼上的双重岗哨撤下，换成了正常的值班哨。

院子里的巡逻队，也撤了下来。

几个狱警凑各自办公室走出来，站在院子里吸着烟，低着头议论着什么。

好像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好像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纪老二拽我，示意我赶紧去吃饭。

我没动，好像刚刚被闷雷击中一般，脑子嗡嗡的响，眼前全是金星。

许忠，我的那个才华横溢，蓄着精致的八撇胡的老师，居然是这么凶残的杀人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纪老二又拽我，并把一个焦黄的，蒸开了花的大馒头塞到我手里。

我拿起馒头，机械的咬了一口。

好疼。

这一口，我咬到了馒头，也咬到了拿着馒头的手指。

嚼着馒头，我又把腮帮咬破了。

把馒头吐出来，那块馒头上满是血。

一下子想起了课本上鲁迅的文章，想起来那个蘸着死刑犯血的馒头。想起了许忠讲这段课文时那丰富的表情和朗朗的声音。

蹲下，看着那块血糊糊的馒头，我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我为谁哭，我哭的时候，脑海里并没有许忠老师那张蓄着小胡子的脸。

但我就是要哭，不哭出来，我就要憋屈死了。

门一开，

所长带着一身的凉气走了进来。看到蹲在地上哭号的我，他居然笑了。

在我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所长骂了句；

小兔崽子，XX毛还没长齐呢，就知道挂马子？舍不得了，去，她还在门卫室赖着不走呢，你去跟她说几句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