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感觉天气要变暖,还寻思着过几天出监号回家,就可以穿很单薄的衣服。
在东北的黑龙江,有这样的节气顺口溜;
清明不脱棉裤,死了变白兔,清明不脱棉袄,死了变家雀。
意思是说,过了清明,人们才可以脱下厚重的棉衣,穿上秋衣秋裤。
可今天上午一出来,就感觉到了春寒料峭。风很大,虽然有高高的院墙挡着,依然能听到头顶上呼呼的风声吹过。
冷,春风刺骨的冷。东北还有句节气顺口溜,叫;
春风冻人不冻水。
说的是春天里冰雪都融化了,看似应该春暖花开,其实春天里的风吹到身上,会感觉比冬天还冷。是那种刺骨的冷。
缩着头,哈气吹在手上,温暖着冰冻的手。
哆哆嗦嗦的把院子扫完,把伙房的垃圾清理干净,把炉灶里的煤灰装上手推车。
手推车推到门口,守卫只允许一个人出去。纪老二被命令去伙房帮工,我自己推车垃圾车出去倒垃圾。
假装低头系鞋带,悄悄把那块防潮锡纸含进嘴里,压在舌头下。
今天,感觉这里的气氛更加的紧张。
门口值班室,值班的狱警比平时多了两个人。
岗亭上执勤的武警,也比平时多。
院子里巡逻的小队,就没停息过。
这一切,更增加了我的紧张感。
果然,今天出去要被检查。
从岗亭下来一武警战士,走到我身边,一点不客气的把我身上搜了一遍。
心砰砰的跳,我能感觉到脸上在发烧,嗓子干咳的难受。
好在那武警战士很快把我身上摸了一遍,就转身打开大门。
我费力的推着车走出大门,回头看一眼,那武警端着枪,就站在大门口监视着我。
马路对面,一个用水泥砖头砌的有半米高围墙的垃圾场。
用力把车推到垃圾场,趁着车运行时的惯性,使劲一掀车把,车依着惯性的冲力,翻扣过去。这样很好,我省得卸车了。
弯腰,把车翻过来的时候,趁机回头看看。
监视我的那个武警战士,并没有盯着我,而是端着枪在门口溜达着东张西望。
背过身,把含在嘴里的锡纸片吐在垃圾场外的一棵树根下。
长舒一口气,放佛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
坐在半米高的水泥墙上,长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到浑身的燥热,感觉到嗓子的干渴。
我实在太紧张了。
大门口,武警战士冲我吼;
让我别磨洋工,赶紧回去。
我就磨洋工,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坐在那儿,不动。
外面的风真的好大,吹在脸上,干涩,刺骨的疼。
左右看看,想看到是不是有人等着来捡那封信。
四周空荡荡的,除了风,除了树上的鸟,只有我还算是个活的生物。
但我知道,一定有人在什么我看不到的地方盯着大门,盯着我。
在这空旷又荒凉的原野上,我身上穿的小特务的衣服,上面那两道红杠很醒目。
这里远在郊外,大墙周围都是农村的田地。不远处有几户人家,低矮的泥土房,破落的院墙,显示这儿的农民生活应该很艰辛。
抬头看,天很蓝,几乎没有一丝云彩。
东北的天空很高远,天蓝的如透明一般。
低头看,脚下的田野一望无际,一片荒芜。
这里,东北的大地,才真的称得上天高地远。
失去了自由的人,才会对大自然如此的眷恋。
渴望自由,没有过真切体验的人,永远不会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
我这正感慨,突见那武警战士端着枪朝我走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推上车就往回跑。
我不怕他打我,我怕他发现我吐在地上的那块锡纸。
刚跑过马路,监视我的武警战士走到我身边,一脚踹在我屁股上,嘴里骂骂咧咧的说;
喊你没听到,东张西望干啥呢,想跑是咋地,小号没蹲够吧?
我放下车。
在这我就不怕你了,只要你不会发现我送出去的信。
我不敢跟你打,但我还是敢跟你臭贫。我希望他跟我纠缠,这样我就可以在外面多呆一会,多呼吸一会自由的清新的空气。
笑嘻嘻的刚转过身想和那武警战士臭贫。一条人影不知道从何处闪过来。
还没等我看清是谁,那人影已经冲过来,并狠狠的撞向那武警战士。武警战士猝不及防,被撞了个趔趄。
我看到了一条红围巾,还有一张红扑扑的脸蛋。
小红。
刚才我左右前后的看,都没看到有人,真不知道这丫头刚才躲在什么地方。这会居然跑了出来。
小红气喘吁吁,嘴里却不饶人,冲着那武警战士撒了泼的大喊大叫;
你凭啥踹他,你凭啥打人。你要不给我哥道歉,我给你没完。
武警战士从惊愕中缓过神来,端起枪对着小红,也气急败坏的吼道;
你要干嘛,你不看看这是啥地方,要抢枪你还是也劫狱?
我急忙过去抱住小红,把她往旁边推,一边回头对那气急败坏的武警战士说;
她是我妹妹,她还小不懂事。
小红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居然一下子甩脱了我。往后退了一步,捂着鼻子说;
哥,你身上好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