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管教要来亲自收筷子和碗。严格清点树木,一个不少的上缴。监舍里是不能留下一根筷子的,防止犯人用筷子做凶器。
饭后的这一个小时是最难得的轻松时间,大家东倒西歪的躺在铺上吹牛皮。我暗自留意小特务,他独自一个人坐在墙角,专心的摆弄着什么。
忍不住好奇心,我凑过去看,原来他用红线绳在编着一个葫芦。
那红线绳是从一个破毛衣上拆下来。
小特务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把一根毛线又破拆成了很多股精细的线。吧细线缠在一个棉花球上,缠的很圆,很精巧,丝丝入扣编的很细致,也很漂亮。
看着他那灵巧的手指,我有点恍惚。这手指比女人还灵巧,可以想象他在扒窃的时候,手会有多快。
小特务不看我,也不说话,就这么专注的摆弄着。
周围的一切放佛和他没有一点的关系。
我突然很佩服他,我想不明白佩服他什么。只是感觉他在吸引我,很想去好好的接近他,了解他。
但我又不能打搅他,就只有这么默默的看着他的手。那双手灵巧的翻动,我的眼神也随他的手在晃动。
渐渐的,我也进入了那种空灵的境界。什么都不想,大脑开始空白,没有了思想,也失去了主观意识。
眼前只有他那灵巧的手指在优美的翻动,我的心却没有翻动,很静,静到听不到周围的一点点动静,静到整个人都很安逸,心平气和。
猛的被人从无意识状态中推醒,我恼怒的回头,刚想骂。
推我的人是纪老二,我没好气的对他低吼:
“干什么你,有病呀?”
“你才有病,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
纪老二边说边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哦了一声,他也不说话了,也像我一样默默的看着小特务的手,痴了。
纪老二边说边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哦了一声,他也不说话了,也像我一样默默的看着小特务的手,痴了。
走廊里尖利的哨声又响起来了,监舍里一片叹息声。
狱友懒洋洋的陆续站起来,自动排成三排,盘腿坐下来,很有次序。
大门上的小天窗打开来,狱警随手扔进来一叠报纸。
那猥琐的中年人殷勤的走上去,把报纸拾起来。
站在前排,腰杆笔直地大声的朗读起来。
大门上的小窗就这么敞开着,不时有人探头观察监舍里面的动静。
我和纪老二被安排坐在第一排。
我俩哪里能安生得下,做了十分钟,就再也坐不住了。
摇头晃脑,左右摇摆,屁股好疼,腰好酸。
可每次我俩刚一动弹,都会被外面观察的狱警发现。狱警吧铁门踢得咣咣的响,隔着铁门大声的呵斥我们。
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才进来的时候坐后面会被瘦猴踹。
后面的位置是观察不到的。
我回头看后面。瘦猴歪躺着很惬意,小特务还是静坐在墙角摆弄着他的葫芦,就这份沉稳和淡定就会让人生畏。他的身边,有个壮实的小伙子,正做着俯卧撑。
坐了一会,腿就已经麻了,腰也疼的厉害,我又开始左右摇摆自己的身子,这样能减轻点麻木的感觉。
外面观察的狱警用脚使劲的踢了一下门,严厉的呵斥我不要乱动,又让那猥琐的中年人读报的声音小一点。
那家伙唯唯诺诺的点着头,音量却没减小,眼睛直向角落里飘。
直到小特务微微点了一下头,他的声音才低了八度。
原来这人大声的读报是为了掩护后面的人说话或睡觉。
有人轻捅了我的后背一下。
我回头,小特务在向我招手。
我一碰纪老二,我俩快速转到了后面。
我们的位置有人自动补了上去。
溜到后面,我长长的出了口气。靠在墙上舒服的抻个懒腰,感激的给了小特务一个笑脸。
他的脸还是阴沉着,阴沉到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把手里的葫芦扔给我,示意我接着编。
拿起这个编了一半的葫芦,有点湿,看来他的手爱出汗。
摆弄了一会,我小声对小特务说:
“我编不下去,我看你编的时候心就很安静,可要我来弄我就会很烦躁,有想发火的感觉。”
“慢慢来,有那么一天你就能沉下来的。”
他叹息了一下,“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这样浮躁。”
“喂,大哥,你为什么不偷军人。”
纪老二声音低低的问小特务,一脸的好奇。
“我小时候也住军区大院,我爸也是军人,后来他酒后出车祸走了,我们家也被军区大院给开了出来。”
说着他又拉了拉纪老二身上的军棉袄,
“我最喜欢军装,所以我不偷军人。”
纪老二把棉袄脱下来,扔给他:
“喜欢你就拿去穿,我家里还有一件。”
小特务的眼睛亮了一下,也就仅仅亮了那么一下,随即又阴沉下来。比以前还要阴沉。
手捧棉袄抚摸了一下,又把衣服给纪老二披上:
“我已经没资格在穿它了,谢谢你小兄弟。”
他的眼镜后面,是落寞的眼神。这一刻的小特务更象个沧桑的学者,或者一个流浪后找不到家的人。
那份落寞让他看起来不象个年轻人,更不象那个传说里心黑手狠的小特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