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未到树碑立传的年龄,我预计自己五十岁之前一定会苟延残喘地活着。只是到了而立之年,记忆变得很糟糕。我怕有那么一天,我会忘记了我走过的路,于是,我决定用文字,来祭奠我逝去的岁月,来记录我不堪的大半生。
我能保证这都是我的真实经历,你可以质疑,但不可以谩骂。
如果喜欢,请给予支持,如果不喜欢,请出去的时候帮我关上门。
谢谢!
中年祭
老流氓是这样炼成的
作者:尉迟无德
走过洁白的雪地,我回头看,脚印清晰。看远处,却模糊而朦胧。就像我生命里走过的这四十多年,有清晰有模糊。如今,我已经记不起来小时候的模样,只能看到现在的我,被红尘刻画出来的样子。
---------引子
第 一 章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在东北最远端的黑龙江齐齐哈尔市郊。有一个被群山环抱,江水环绕的小城。小城与内蒙的扎兰屯市接壤,只有二十几万人口,其中的一半居民都隶属于一家大型国有企业。一个隐藏在群山怀抱中,由前苏联人援建的大型军工厂。这家军工厂是在抗美援朝期间,从沈阳迁徙过来的,它的前身据说是东北大军阀张作霖的枪械厂。
那年的秋天,一个沈阳工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因为家庭出身不好,被下放到了这家军工厂。
在这里,他认识了一个女青年。那个女青年也是因为家庭出身问题,从部队的文工团下放到了这里。
两个同病相怜的年轻人,白天是单位的生产骨干,在各自的岗位上抓革命,促生产。晚上下班后,就到工厂的文艺宣传队里去排练节目。
女青年原本就是专业的舞蹈演员,很自然就担当了宣传队里的编舞和舞蹈教练。男青年虽然不是专业的舞蹈演员,但大学的时候就是校足球队的主力,身体有着一定的柔韧性,再加上英俊的相貌,很快也就成了宣传队里的台柱子。
两个有着相同境遇的年轻人,在远离亲人,无依无靠的环境里,相互鼓励,相互帮助。随着接触的加深,很自然地他们相爱了,结婚了。
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基本上没有多少财产。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工资极低的年代,除了每人一套崭新的工作服和两床行李,他们几乎再没有像样的家产。
就是那两床可怜的行李,他们也没有能凑到一起。因为这两个新婚的年轻人还没有属于他们的房子。在那年月里,单位的房子是要论工龄排队分的。比他们年长的,已经结婚好几年的工友还有很多人没分到房子。像他们这种家庭出身不好,又是知识分子成分的臭老九,自然更没有资格分房子了。所以虽然他们结了婚,也只好还住在各自原来的单身宿舍。
每天晚上,两个年轻人从食堂吃完饭出来,就会拎着饭盒,牵着手走在马路上。仰望着别人家窗户里温暖的灯光,羡慕地憧憬着自己将来的幸福。然后再依依不舍地分开,回到自己宿舍那冰冷孤独的小床上去。
那时候单身宿舍里同样住着很多已婚青年,和他们一样,因为没有房子而被动分居。于是大家就商量了一个办法,每个周末给一对结了婚的夫妻腾出一晚上的空间,其余的人挤到别的宿舍里对付一宿。
他们的理由是,不能因为没有房子耽误了下一代。
于是终于有一天,这对年轻人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晚上。
我衷心的感谢那个晚上。就因为有了那个晚上两个年轻人的结合,第二年才有了我的诞生。
我叫尉迟无德。那两个年轻人就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其实我很不喜欢尉迟无德这个名字,尉迟这个姓氏很大气,可无德这名字,怎么看都透着小气和低贱。可父亲给我取名字的时候,根本就没征求过我的意见。就像他和我母亲孕育了我的时候,也没有征求过我。可能对于他们来说,孕育我的结果只是一个偶然,而这个偶然他们可能也很不喜欢。
如果给我取名的时候父亲能征求我的意见,我一定选个霸气的名字。比如,尉迟元霸,尉迟霹雳,或者,尉迟悟空。
我是1968年出生的。如果我有权利选择,我一定不会同意在那个贫穷又混沌的年代出生。在我出生的时候,我的父母还是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于是他们只好回到了沈阳我奶奶家。
我的奶奶在沈阳倒是有个小屋,只是那小屋很小,大概只有十几平米。
**前,也就是一九六六年以前,我奶奶家是有三间大瓦房的,据说还有很大很漂亮的院落,有点像北京的四合院那种格局。
但是**开始的时候,房子被军管会给没收了,因为我爷爷的成份是地主。按照当时军管会的理解,那大房子肯定就是我家祖上剥削劳动人民产物,那是当然要没收的。
房子被没收时,给了我爷爷这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屋子。在我出生的前一年,我爷爷因为忧郁死在了这个小屋里。而我又出生在这间小屋里。
这一死一生,是不是一种轮回呢?
在我出生以前,父母对我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他们也曾经为我的未来设计了宏伟的蓝图。比如遗传父亲的英俊、聪明和坚强。遗传母亲的开朗善良和勤劳,当然还有母亲身上的艺术细胞。
父母也真的把这些优点都无私地送给了我。可惜,在母亲子宫里的我是那么的贪玩,全然不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等接产的医生催促我快点出生时,毛糙的我急忙爬出了母亲那温暖的子宫。
产房里的空气有些污浊,甚至带着血腥味,远没有母亲的子宫温暖舒适。我努力睁大眼睛,眼前像蒙着一层薄雾一样,什么都看不清。还没等我熟悉这个陌生的环境,接我出生的助产士阿姨就粗鲁地抠出了我嘴里的羊水。
嘴里被清理干净了,我却没有像别的婴儿那样哭出来。
为了证明我不是哑巴,助产士就在我的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想让我大声哭出来。可天性倔强的我偏就不哭,助产士阿姨很惊异,试探着又打了我两下,我也只是裂了一下嘴表示我的不服。
助产士仔细看了看我,发现我脸蛋红润眼珠灵活,一双小手攥成了拳头在空中示威般地挥舞着,就好奇地掰我攥紧的小手。我这才惊恐地发现,父母送我的那些遗传的东西都被我落在了妈妈的子宫里。两手空空的我拼命挣扎着想回去拿,站在一旁的医生可能看出了我的目的,就笑着对我说:
傻小子,你回不去了,那是单行道。
我惊楞了片刻,突然伤心地大哭起来。在我的哭声中,医生和助产士满意地笑了。
我出生在四月份。东北的四月正是冬末春初,季节交替的时节。暖气停止了供给,白天阳光充足时还好,晚上太阳落了山,房间里就很冷。
幼小的我实在没什么抵抗力。尽管我很坚强,也还是被冻得直哆嗦。爸爸用葡萄糖瓶子灌上开水,放在我的小棉被底下给我取暖。
可那玻璃瓶子不保温,灌上的热水一会就凉了。我就还是冷,还是均匀有节奏地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