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褚勐云?花笙叹一口气,并不打算深究。
前一天晚上和褚勐云的不愉快,花笙不过睡了一觉就已经不放在心上。
且不说她早对褚勐云不抱希望,何况今天是月中,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花笙好好收拾了自己一番,一扫连日来的憔悴,强打起精神,让自己看起来容光焕发,搭了顾家的车便去了医院。
“医生,我妈妈的情况还好吗?”花笙对面坐着的是母亲的主治医生黄凌江,她有些忐忑地出声问询。
黄凌江看了花笙一眼,先开口却不是回答花笙的话:“顾夫人的眼睛怎么这么肿,昨天晚上没睡好吗?”花笙意识到黄凌江说的是自己昨天晚上哭了半夜留下的痕迹,没想到连刻意上了浓妆也遮不掉。
花笙勉强笑了笑应付过去:“熬夜了就是这样,一直担心妈妈的病情。总找不到时间来看。”
“令堂的情况表面上来看没有恶化的迹象,但是我觉得有件事情,我不得不通知您一句,您可能需要做好心理准备。”黄凌江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令堂的身体似乎难以支撑接下来的治疗,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这……”花笙什么话也说不出,脑中一片空白,勉勉强强撑起一个微笑,“能麻烦您,再说清楚一点吗?您这句话……实在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顿了顿:“既然您说不会恶化,那不是代表好事吗?”
“这里是令堂的体检表,前几天做的。”黄凌江甚至称得上是面无表情,“您也知道,她一直在化疗,本身就已经是年纪不小的人了,身体底子也虚,她各项体征都出现了衰竭现象……后期可能不能再继续进行化疗了,这样的话,病情只能靠吃药来控制……但是药物治疗效果未必会特别好。”
尽管花笙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黄凌江这些几乎等同于给母亲判了死刑的话的时候,她攥紧了拳,摇了摇头,声音却在发颤:“不会的……怎么会呢,妈妈一直都还好啊。”
“顾夫人,你需要接受这个情况,我先给您说这些话,也是希望您能够做好心理准备。”黄凌江轻轻叹了口气,他作为医生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但是花笙的心情,他也能够有所理解,“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会尽量安排令堂出院,剩下的日子里,做女儿的还是好好陪陪她吧。”
“免得后面再留下什么遗憾,这也是我们做医生的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花笙压了压自己的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往外流。
“那还有多久?”花笙忽然抬头出声,黄凌江一下子撞上花笙微红的眼眶,先是一怔,而后却也实话实说,不给她虚妄的希望:“大概三个月吧。”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花笙起身向黄凌江鞠了一躬,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她一路跌跌撞撞走到母亲的病房,整个人如同丢了魂一般,她靠在走廊的墙上好半天才回过神。
“妈……”花笙刚整理好自己的心绪,让自己一切看起来都自然而镇定,下定决心推开病房的门时,却惊讶地看见坐在病床边的贺奕城,出乎她的意料,却还是问了一句,“奕城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阿姨,你不是忙吗,总得有人来陪陪不是。”贺奕城起身去为花笙搬了一把凳子,花笙却只是站着,隔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看着母亲,突然感觉眼前有些温热。
“是我不好。”花笙的声音低低地,贺奕城敏锐地感觉到花笙情绪的骤然低落和她声音中带着的微微哭腔,赶紧为她圆场:“没事的,阿姨肯定能理解你最近这么忙,而且不是还有我来替你陪着吗。”
“是啊,奕城这孩子实在是心肠好,偶尔抽个空就来看我,我在医院呆着特别闷。”刘艳萍笑了笑,声音明显听起来发虚,甚至是力不从心,花笙张了张唇,许久才鼓起勇气开口:“妈,黄医生说了,过一段时间会给您安排出院了。到时候接您回家住,就不闷了,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就出院了?”刘艳萍的语气似乎半信半疑,“黄医生亲口和你说的?”
“我骗您干嘛,我刚刚亲自去找的黄医生。”花笙强撑着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一些,她的目光不自然地转向贺奕城,贺奕城洞悉一切的眼神仿佛看穿了她的所有拙劣谎言,花笙咬了咬唇:“奕城,你出来吧,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好。”贺奕城从花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坦然起身,还不忘和刘艳萍调侃几句,“阿姨,我先把褚勐云借走一会儿,等会儿回来了再还给您。”
花笙在门外看着刘艳萍因贺奕城的话开心地笑着,一瞬间鼻头有些酸,很快贺奕城就出来并且关上门:“想和我说什么?”
“是阿姨……出什么事情了吗?”贺奕城一早看出花笙状态不对,仔细斟酌着用词,却看见他话音刚落,花笙就落下了泪:“我妈妈……快不行了。”
贺奕城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却始终没有办法将这个惨痛的事实掩盖掉,他拍了拍花笙的肩,“有些事情本身不是你能改变的,阿姨的病,你也尽力了,不是吗?”
花笙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为什么……”
“褚勐云,我也有事情想要和你说。”贺奕城突然上前一步,将花笙虚虚搂在怀里,“之前刚知道关于你和褚勐云的事情,我很生气,也不能理解。我以为我本身应该是你最好的选择,后来才发觉到,即使是那一份自尊,也不会允许你接受来自我的帮助的,对吗?”
“现在阿姨的病情已经这样了,我知道你在顾家过得并不开心,无论是锦锦还是花笙,我都知道的。我一开始想和你说带你走。”贺奕城将下巴抵在花笙的头发上,“我想带你和阿姨一起出国去看一看,也算是陪阿姨最后一程了。好不好?”
“离开褚勐云吧。”贺奕城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花笙犹豫着却不敢答应,最终几番动摇,还是出声拒绝:“不,我不能……”
她没有办法说出口的是,她早已经发现自己对褚勐云的感情非比寻常,无论她再怎么欺骗自己,她对他已经不带任何期望,但刚刚听见来自母亲的死刑宣告时,脑中第一个希望在身边的还是他。
花笙早已发现自己难以离开褚勐云身边,试过许多办法都无济于事。
“我等你。”贺奕城只是如此回应她的拒绝,花笙有些错愕,“进去吧。”
贺奕城放开她,带着她一起进了房间。而当贺奕城走了之后,刘艳萍却在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中开口了:“褚勐云,你实话告诉我,我的病情到底怎么样?”
花笙正在为刘艳萍倒热水的手一顿,滚烫的热水就洒在了桌子上,溅在她的手上,花笙呆住了,刘艳萍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却蕴着一种不知名的力量:“这次出院,应该就不用再回来了吧?”
花笙僵立在一旁,只感觉无尽的寒意从脚底冲上头顶,她眼前一阵晕眩:“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