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她记得他的号码！那一串号码，即使丢了电话，她也记得他的号码！有些事情，需要说清楚，她不能这样不明不白下去。

她深呼吸，用公话拨了过去。

那端一直没人接，过了好久，好久，终于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喂？”

燕涵的身子一颤，听着熟悉的声音，那边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声音有些发颤：“是你吗？”

他没喊名字，一如既往的谨慎，这才是裴东宸，她笑了，笑容苦涩而心酸。

“是我。阿裴！”她说道。

“涵涵，你在哪里？素宸打电话找你，手机怎么关机了？你怎么不请假？”他的声音那般柔柔的，缓缓的，一股心酸的安心。“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鼻头酸了，眼合上，再睁开，又合上，再睁开，不断重复，强忍住流泪的冲动。明明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是为什么听着他关切的话语，只是几句话，就险些使她坠下泪来。

“阿裴！”她开口。

“涵涵？你怎么了？”似乎意识到不对劲儿，那端传来裴东宸的声音，低沉而急切。

她好想像寻常女人一般不顾一切后果的扑到爱怜她的人怀里，告诉他，自己的无助，自己的害怕，自己的悲痛，可是……不能，她不能，她不是那些只有爱就能满足的人。

爱情不能参杂任何的利益和条件，妈妈的悲剧就是利用了燕治国，所以到了今天这样的悲剧，一辈子争争吵吵，一辈子欠了他。如果她也这样，那将会是压-在她心底深处的最深沉、最永远的痛。

她要靠自己救妈妈！别人没有义务，父母是自己的。身体是父母给予自己的，她不知道父亲是谁，但是母亲为了自己一辈子这样悲剧，她有义务救妈妈。即使为此可能付出生命！而裴东宸没有这个义务！

即使她知道卖掉一个肾可能少活多少年，这一刻，她也顾不得了！因为，李浚河也没有义务垫付医药费！而且眼下只能这样了！

好半晌，时光似乎就此停了下来。

“涵涵，到底怎么了？”那边再度传来裴东宸的声音，“我很忙，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累，还要开会！别急我，涵涵！”

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咬唇，不让自己有异样，以一种决绝而冷硬的语气说道:“阿裴，我们分手吧！”

她和裴东宸认识几个月，纠缠几个月，却还是要以这样的方式说分手！

多么心痛！

燕涵流着泪，脑子里到最后反复地重现着的三个字：“不爱了！”

不爱了。

“我准了吗？”他的语气那样低沉。“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分手吧！再见！”

“等等，你给我说清楚！”裴东宸在那端怒吼一声。

燕涵当真没有挂断电话。她握着电话，幽声道：“我说，我不喜欢你！”

“什……什么！？你在说什么？”电话那端的裴东宸猛地倒抽一口气，瞠大眼，一脸错愕的表情。

“我要跟别人结婚了！跟你在一起，很累！你的光环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只是个小老百姓，我什么都没有，而你出身显贵，本身优秀，我跟你太累！回家后，发现我真正爱着的人，是我的青梅竹马，我的李子哥哥！裴东宸，我们分手吧！”

“燕涵！”裴东宸沉声喝道：“你到底怎么了？”

“裴东宸，你不用对我大小声，我受够了你的臭脾气，我凭什么要看你的脸色？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从头到尾都是在耍着你玩而已，不过给了你一点甜头还就当真了！我不过是利用你，利用你帮我找工作，利用你帮我救出来谭云飞，如此而已！”

为了断绝他的情，燕涵甚至不惜毁掉抹杀自己的形象。

“燕涵——”那端传来难以置信的声音。“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可能骗你，我就是受够你了！我再也不受了！我也不回锦海了，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不着了！再见，裴东宸！你最好有点风度！别再纠缠我，别再找我，可以吗？”

说完，她挂了电话！

裴东宸皱着眉，看着电话这样被挂断，他拿起电话打她手机，拨过去却是忙音，又拨刚才这个座机，没有人接。

燕涵抹着眼泪哭倒在电话亭边，这样做！她不后悔，明知道他可以帮自己，明知道他不在乎钱，可是她张不开嘴，她宁愿卖掉自己一颗肾救妈妈，也不愿意让他帮自己！

因为，爱情，一旦参杂了金钱，就会是无休止的不平衡，等到爱意退却，等到几年后，剩下的只是埋怨！她宁可卖掉自己的肾，也不要他帮！

而卖掉了肾，她的身体到底怎样，她不知道，没有健康身体的她，又怎么能站在裴东宸的身边？所以，她宁愿现在说分手！

可是说出分手，心怎么就这么痛呢？她已然选择了决裂与遗忘。这时她才明白，原来她爱着他，那么深那么深！那些在一起的娇嗔缠绵就在眼前飞闪而过，可是，怎么办呢？就让那些往事彻底结束吧。

胸口仿佛有血气翻涌，燕涵的嘴唇变得煞白，背脊笔直如冰雕一般。她抹掉眼泪，扳着电话亭站起来，铃声还在响，她知道是裴东宸打过来的。

他无法相信她的话吧，裴东宸那样睿智的人必然不信，但是她马上就做手术了，再也无事于补。

此时的燕涵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陷在一种失智的状态中，神态木然，眼神没有焦距，泪扑簌直下！

说分手！

心是如此的疼！

像是扯开了整个胸腔，像是把心捏在手里，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剌着。所谓割舍就是这种心情吧？！

多少的悲从中来，哀从中来！

上苍如果还有一点怜悯，就让妈妈快点醒来吧！

她抬起双手掩住脸，连续不断地发出伤心欲绝的呜咽，几不可闻的悲鸣声从指缝中溢出，泪如雨下。

严冬的街头！

热闹的人群，不属于她！

春节不属于她！

所有坚强的伪装在这一刻都分崩离析，裴东宸！原来世间有种感情，即使只有短短几个月，也比有时候的几年还要令人心痛！

两行清泪蜿蜒的流下脸颊，万念俱灰加上寒彻筋骨，燕涵除了哭流眼泪已经毫无办法。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想念侵袭而来，她无比想念裴东宸的面孔，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给予的温暖和希望，他脸上淡淡的微笑，高深莫测的眼神，那些在一起的时光，那样温馨而温暖，那些时光，忽然变得那样的明晰。

也，那样痛彻心扉！痛彻身骨！

裴东宸，你一定会幸福的！求天保佑你幸福！

宣传部。

小迟把车子开到了市/委，登记后进入院内。

“你先等着！”裴东宸沉着脸匆忙交代了一句，直奔宣传部部长室。

“你怎么来了？”裴素宸错愕着看向突然到访的弟弟。

“你说她会有什么事？”一脸阴沉的裴东宸看着自己的姐姐。

“谁啊？”裴素宸皱眉。“哦！你说燕涵啊！这我得问你啊，我哪里知道啊，我也在找人呢！这丫头不打一声招呼，一个消失不见了。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还以为是你把她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