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了不久,江的父母就回来了。依然是干妈去接的,带着一晨和一诺,我没有去。一晨一再叫我一起,我都以照顾霹雳为由婉拒了。
我其实没有勇气见江的父母,因为跟江的这一层关系,让我在他的父母面前无法光明磊落。
江的父母一来,农家乐的气氛立马变了。所有的员工都变得肃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谨慎小心。我见到了江的父母,很浓厚的商人气息。他的父亲中年发福,有些秃顶。他的母亲也是丰满圆润,看得出来保养得很好,神情中有些傲慢。
干妈说叫我到时候叫他们叔叔和婶婶就好,但是一见面我便感觉到了明显的距离感。我叫不出来,索性笑笑,也不多言语什么。
来的路上,干妈大概跟他们简单说了一下我的事情。江的父亲问了我一句:你就是小小吧?
我恭顺地说了一句是,他点了点头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江的母亲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些鄙夷。
这一顿饭吃得很冷清,江跟他父母的关系也不是很亲厚,他的母亲一个劲给他夹菜,他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就是不吃,弄得气氛有些尴尬。
他母亲大概被江弄得情绪有些不好,突然就说:以后的家宴,还是不要有外人在场比较好。
干妈赶紧说:小小是我干女儿,不是外人。
江的母亲瞄了我一眼,然后很鄙夷地说:我说秀容(干妈名字)啊,你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人间险恶,人与人之间还是有点心防比较好,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别带在身边,要是出事了你负不起责任的。
这些话对我而言很刺耳,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是看在干妈的面子上,我知道我必须得忍,我没有立场说什么,在他们这种有钱人的眼里,我这样一个女人平白无故出现在家里,还带一个孩子,必然会有许许多多的看法。想想,也很正常。
谁知道江一诺不干了,重重地把筷子撂在了桌上,然后对他母亲说:妈!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小小以前是我老师,她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什么叫不是知根知底!还有,伯母是你嫂子,你说话放尊重点!我小时候都是她带大的,我跟她比跟你亲!
江一诺很激动,脸红到了脖子根,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暴怒的样子。她妈一听这话更不高兴了,她说:一诺你这话太伤妈妈心了!妈妈对你哪里不好,从小到大吃的用的什么都给你买好的!到头来你这么说,真的太让妈妈伤心了!
说完,她就开始假哭起来。我看着这个女人,感觉我越来越有离开这里的必要了。我不想让干妈为难,我也不想跟这样的人有太多的接触。这样虚伪而尖酸的女人,我打心眼里怵得慌。
江的父亲发话了,语气很缓慢,观点是中立的,他说:一诺你跟妈妈说话要注意点!你妈对你这么好不能忘了!新红(江母亲名字)你说话也注意点,好好一顿饭别说那么多!大家都坐下吃饭吧!这件事情以后再说!
我不知道江的父亲所指的事情是什么事情,但是我知道我不明不白地出现在这个家宴上,是他们夫妇两都觉得不好的。我淡淡地说:叔叔,阿姨,我之前是因为怀孕暂住在这里,我也跟干妈说好每个月按时付租金,年后我就会搬离这里,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请你们放心。
江父亲听我这么说,淡淡朝我笑了笑,然后说:多住几天也没关系,你跟秀容说好就好了,这种事情我们不管。
这一顿饭,味同嚼蜡。我吃不下了,我跟干妈说我回去看看霹雳醒了没有,干妈歉意地看着我,然后说去吧。
我走了出来,外面的风好大好冷,那种可耻的孤独感又来了。我内心又一次坚定了要靠自己的想法,寄人篱下,这些冷言冷语已经是很客气很客气的了。
江一晨居然追了出来,他对我说:小妹,叔叔婶婶就是这种个性,你别往心里去。他们呆不了几天就走了,别难过阿,妈怕你难过,使眼色叫我出来看看你。
我说:哥,我没事的,你回去陪他们吧。我哪是那么容易计较的人呢,再说了,他们说的也是事实。
他说:事实个什么啊,他们是商人,不懂我们凡人的感情。你千万别伤心,知道我和妈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就好了。
我说:哥,我知道,我都懂的。
他说:那好,那我先回去,你回去看看霹雳。
我看着他大步远去的背影,心里丝丝暖意蔓延了起来。这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吧,总有这么两种人,一种是冰,一种是火,冰寒冷了你的心,火便会冷温热你的心。
还好,总是温暖多过于心寒的。
我走到房间的时候,江居然又比我先溜到了我的房间。
他见我进来,赶紧过来抱着我,然后说:宝贝,冷吧?
这个女孩,总是能洞察我的心事,尽管我什么也没说。
我推开他的怀抱,去婴儿床里看了看霹雳,他吃过了奶,睡得还是很香。
我说:你不陪你爸妈,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他走了过来,轻轻地说:我来看看你,知道你心里肯定又不开心了。
我说:瞧你说的,好像我经常不开心一样。
他说:难道不是么?我最怕你不开心了,一不开心就不理我,不理我我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我不说话,随手拿本书靠在床头开始看,他见我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又凑了过来,然后说:我爸妈就是那样的人,所以我都不爱跟他们一起。
我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说:我怕你因为我妈的那些话生气嘛。
我说:你妈说的是事实啊,我生什么气呢。
他说:你看你你看你,还说不生气。明明往心里去了。
他说完,开始捏我的脸,捏得我很痛。我说:江一诺你闹够了没有?我没有功夫也没有精力陪你玩陪你闹,麻烦你请回去行吗?江大公子!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诧异。他当时听完也是讪讪的,他说:小小,你确定?
我继续逞强,我说:确定什么,还有什么需要确定的么?
他说:好,苏小小。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对你都没用。我又不是找不到女人,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我继续酸,那种语气让我自己都很吃惊,我说:江大公子怎么可能没有女人,像我这种生过孩子的女人玩玩就可以扔了!赶紧去找别人吧!
他被我气得无语,然后冷冷地说:以后想我了最好不要找我!你不要后悔!
我也被气得发疯,我说:你要走就赶紧走!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他气呼呼地甩门而出,霹雳立马被惊醒了,哭得惊天动地。我越发坚定了离开这里的决心,我觉得我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可是年下,去哪里找合适的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