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赚钱，成了我和张哥每日闲暇时必须讨论的话题。

我们都是迫切需要钱的人，我需要养孩子，张哥迫切需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张哥说，人可以穷一时，不能穷一辈子。

可是现状就是如此，我拼死拼活所赚的，只能够每个月的开销。要想创业，谈何容易。

我的小摊每日的生意越来越好，名气也越来越大。不管是学生还是上班族，都喜欢我这个看起来很干净很别致的摊位，也喜欢吃我炸出来的臭豆腐。在越来越好的生意支撑下，那些偶尔喷溅到手上胳膊上的油星子、手上长出来的厚厚的老茧、晒得越来越黑的脸，都算不了什么。

要生存下去，必须摈弃那些外在。用自己日渐沧桑的容颜换取我和霹雳的存活，我觉得这种付出是值得的。

不过张哥很心疼，他每日帮我的时候越来越多，有时候宁愿弃自己的生意不顾，过来帮我。其他人都打趣，说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说：我小妹不容易，我能帮当然得帮。我自己一个人，钱多点少点都一样的。

他不是没有给过我暗示，偶尔碰一下我的手，偶尔说霹雳的爸爸怎么就没出现过，偶尔说这种爹要他干嘛，不然就让我来当霹雳的爹好了。

我笑而不语，只是说霹雳的爸爸在外地，我们聚少离多。我没有说明我的现状，他亦不好有太多的表示。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常常回避这个话题。

我收摊的时候越来越晚，很多时候忙到顾不得吃晚饭。张哥自己收摊了之后，又骑着自行车跑来帮我一起卖，我拒绝过多次，他一张口就是我不容易就是想帮帮我，没有其他想法。所以，我便不再说了。

为了感谢他，收摊后我请他吃夜宵。那是认识他这么久，我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吃东西。那天的气氛很好，收获也不错，两人聊得很欢，还喝起了酒。

张哥说：小妹啊，我有一个想法，一直没敢跟你提。

我说：什么想法，你说说看。

他说：小妹啊，你现在的生意这么好。我手上有小部分资金，你有这个实力，我们不如合伙开个小店，我觉得一定会很火。这样，你也不用每天摆摊这么辛苦，再说了，霹雳也大了，天天在街上吸收有害空气多不好。

我当时第一感觉就说好啊，我缺的是资金，张哥缺的是资源。我们拼在一起，局面瞬间就能打开了。

可是我又想，本钱都是他来投，万一生意不好怎么办呢，我们这样合伙，会不会有什么风险。

于是，我说：这个想法挺好的，但是有点突然。

张哥说：小妹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可以考虑一下看看。你不用顾虑太多，我也是了解点法律常识的人。我们一切都按合同来，赚的钱五五分，不分你我。

我决定和干妈商量看看，做生意，她比我精明得多。这样合伙会不会有风险，是我很顾虑的事情。

我和霹雳的人生，绝对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隔天，我便把想法和干妈说了。干妈听完后沉吟了一会，然后说：小小，可以干，但是有很多要注意的地方。

干妈说可以，我当即便跟张哥商量了，既然这样可行，那就干吧。

干妈抽了个时间过来，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商量了一晚上具体的合作细节，然后我负责拟写。当我把每一项条款清楚明白地写了出来之后，干妈和张哥一起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张哥说：看不出来啊，小妹。你到底之前是做什么的？怎么感觉你神神秘秘的？

我笑了笑，然后说：那就这么干吧。

商量好后，张哥干脆也不摆摊了，整天街头巷尾地物色，看看哪里比较适合开店。张哥说，不能保准卖臭豆腐开店后生意会好，不能做得太单一了，所以他打算水饺也一起卖，就由他来负责。

这么一来，明显占便宜的是我。我说了出来，张哥立马就说：一家人想那么多干嘛，说了五五分就五五分，这个问题不用讨论了。

很快，张哥就敲定了地址。我也不摆摊了，暂时把霹雳给干妈带几天，然后和张哥一起把各种证件办好，广告牌做好，把店内简单装修了一下，又一起去添置了桌椅凳。我画了图纸，把厨房巧妙设计了一番。张哥惊得大叫，小妹你到底之前是干嘛的，怎么越看你越像文化人了？

我们的相处格外的投缘，这么多天忙里忙外，无论办什么事情都没有太大的分歧，两个人都好说好量的。那种独特的默契，让我们两的关系越来越熟，以至于很多时候，我真的把他当哥了。

他喜欢我，我知道。

但是他从不会刻意表达什么，只是默默地为我做这做那，默默地为我着想。他知道我对他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但是他并不介意。

这就是成熟男人和不成熟男人的区别吧。张哥虽然沦落到了底层，但是他的想法、他办事的风格、他的言谈举止、他的心智早已上升到了那样的层次，无论他现在处于何种境地，他的进取精神一直在身。

跟这样的人合伙做生意，我的心里非常的踏实。从他身上，我更是学到了很多东西。

从我们商量好，再到小店开张，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张哥简直是男人的楷模，无论是办理执照，还是粉刷装修，都是他一手办好的，效率快得惊人，而且做出来的事情样样都很出色。

这就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男人，他虽圆滑却不势力，他虽精明却不算计他人。在张哥的身上，我看到了很多人性的闪光点。

我觉得我从前的人生里，就是缺少了这样的朋友。若早点遇到，也许阳光会早一点深入我的生活。

小店开张的第一天，恪纯和卓航叫了一大帮的同学过来捧场。大家帮忙的帮忙，买东西的买东西，跳舞的跳舞，唱歌的唱歌，硬是把原本一个不起眼的小店弄得热闹非凡。年轻人身上总是有无限的张力，这样的时光真好。

我不时跟张哥相视一笑，他过来捅了捅我的肩膀：小妹你行啊，从哪弄过来这么多学生的？

恪纯看着我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小声地对我说：小小姐，看着现在的你，我特别的开心。我就知道，你不会永远沉沦的。

我的心情也格外地舒畅，我说：是阿，只要有希望，就一定会有明天。

恪纯完全把自己当作是小店的服务员了，帮着忙前忙后地招呼，招呼同学过来，还要把同学们都送上车。卓航跟着大部队走了，恪纯怎么都不肯走，一定要留下来陪我住一晚上。

黄昏的时候，很意外的，江居然来了。他进门的那一刹那，我有点慌了神。

张哥以为是到店的客人，忙起身热情地张罗。我说：张哥，不用招呼，是我朋友。

江环视了一下小店，又看了看我，走到我的面前，轻轻地说：你怎么又瘦了，还黑了不少。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他又说：那男人是谁？

声音居然有些严厉，有些怀疑。我说：好朋友，合伙人。

他又低低地说：没有其他的关系？

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恼火。有没有关系，关你江一诺什么事情呢？

但是我没有表露，只是淡淡地说：没有。

他拉起我的手，然后说：走，跟我到门外去，我有话对你说。

我甩开了他的手：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这个过程，张哥一直看在眼里。他走了过来，然后问我：小妹，怎么回事。他是谁？

我刚想开口，江一诺就说了：我是她男朋友。

紧接着，恪纯的声音就从后面走了出来，高声说：江一诺，你的女朋友是丁晓诗。你最好别开小小姐的玩笑，不然我对你不客气的。

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对恪纯有些怕怕的。恪纯走出来拉着我，瞪着江一诺，然后跟张哥解释：他就是个小屁孩，张哥你不用理他。

这么下不了台，江一诺居然也能不当回事，就是悻悻地说：我只是听卓航说小小开了店，所以过来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这时候，霹雳的哭声传了过来。我心急火燎地往后面赶，大家都跟了过来，一时间，话题就转开了。

当晚，大家在新店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走，居然留下来一起吃饭。恪纯说，江一诺你今天不陪小诗了？

他就忙着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仿佛不想谈论。吃了晚饭，我收拾了碗筷洗碗，恪纯走进来帮忙，对我说：小小姐，你对江一诺到底是什么。

我淡淡地说：剪不断，理还乱，不知道是什么。

恪纯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说：这家伙，真的是害人不浅。

我说：吴旖旎现在有消息了吗？

恪纯的眼睛立马就变得有些哀伤，她说：她前不久结婚了，跟我说有了孩子了，快做妈妈了。

我的心里顿时一惊，恪纯似乎为了安慰我，然后说：她的事情你释怀吧，根本就不关你的事，都是江一诺不好。

我也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