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下来，别人是酒足饭饱，宾主尽欢，只有她一个人累得完全没有胃口，也没什么时间吃东西，只能匆匆扒两口饭应付。这也就算了，为了活跃气氛，她还被灌了好几杯酒，这会儿胃里正难受呢！

但这一切，都比不过她听到那个消息的震惊和所遭受的打击。

事情是这样的，像这样的宴席，到了最后，不免就会演变成给领导敬酒。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似乎是因为姚臻平日里严苛的余威犹在，本人又不苟言笑，所以众人不敢去打扰他，只好纷纷向政府部门的官员敬酒。其中那位领头的杜主任，更是被一大群人围着。

苏宜也在这其中。她敬酒的时候，正好甘蓝站在一旁，准备给杜主任添酒，所以观摩了整个过程。杜主任似乎对苏宜十分欣赏，不像别人，泛泛的两句话就打发了，而是和她聊起了天。

他先是问了苏宜毕业的大学和专业，感叹了一番年轻有为之后，又用一种赞赏的眼神看着她，夸奖道，“小苏很有想法嘛！其实呢，我们办公室，对这个项目到底选择哪个公司，其实是有些犹豫的。不过，你们公司提出来的企划的确是新颖！”

“杜主任谬赞了，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而且日后的合作，还要靠杜主任来把关呢！”苏宜不着痕迹的捧回去，换来杜主任哈哈大笑。

他似乎是喝得有些多了，所以人也很放得开，用一只手指着苏宜笑，“谦虚，太谦虚！你们的企划案，的确是这一次竞争公司里最好的。尤其是产品规划建议，大胆新颖，让人耳目一新啊！听说这些都是你做的，年轻人很有想法嘛！”

甘蓝在旁边听得一愣，忍不住转头去看苏宜的脸色。

身为姚臻的秘书，公司的企划案，她当然也是看过的。甚至，初稿就是由她来准备的。也就是当时她加班，苏宜帮着她一起做的那一份。

当时苏宜帮她做的是需要查资料最多的城市环境，市场和人文环境的分析。至于项目分析和产品规划建议，都是她做的。后来的正式企划案里，也沿用了她的想法，只是在细微处进行了改动。

可是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变成了苏宜的功劳？

甘蓝猛然想起冯薇过生日的时候，那个喝醉了的女同事的话。“苏宜是爱帮助人啊， 她擅长的岂止是帮助人？更擅长帮你把你想做的东西实现！虽然署的名字已经不是你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忍不住转头去盯着苏宜看，想知道面对这样的夸奖，她又是怎样的想法。

谁知苏宜好像根本已经忘记了那些东西是谁做的一般，笑盈盈的接受了这个夸奖，还故作谦虚的说，“杜主任这么说，真是让我惭愧。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跟着前辈们学习呢！”她甚至还戳了戳甘蓝，问，“你说是不是，甘蓝？”

甘蓝愣了愣，还是笑着点头，“苏姐说得对，我们欠缺的还多呢。以后还要请杜主任多多指教了。”

不管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在当下，这个哑巴亏，她是吃定了。家丑不可外扬，甘蓝很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心里，却始终是不能平静的。

杜主任对她的态度倒是淡淡的，随意的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去看苏宜说话。甘蓝也就识趣的走开了。

整个晚上，她都没有找到机会和苏宜独处——其实找到了又怎样呢？上去质问吗？这种事情，哪里是说得清楚的？再说自己是个新人，闹出来不光不好看，公司也未必站在自己这边。

甘蓝心不在焉的想着这些，更是一丝吃喝玩乐的兴致都没有了。偏偏杜主任心情好，吃完了饭之后，又转战K厅去唱歌，她还不得不跟着去，点单，结账。

等到终于散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还是姚臻看时间不早了，开口说可以散了。看杜主任的样子，倒是有些意犹未尽。但是他对姚臻似乎有些顾虑，所以大家就散了。

将来的人分别送上了车之后，甘蓝才转过身打算去坐公交。这里距离地铁站有点远，只能选择公交了。

“甘蓝？”姚臻叫住她，声音仍旧是冷冷淡淡的。

甘蓝紧张起来，连忙转身，端正的战好，然后才问，“姚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姚臻皱了皱眉，他本来是觉得时间不早了，可以送她回家，不过看甘蓝这么防备抗拒的样子，也就算了。“没什么，今天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啊，是。”甘蓝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莫名其妙。说起来她进公司那么久了，除了被骂几次之外，姚臻平时几乎不理会她。所以这么莫名的叫了人又不说什么事，倒是让她有点忐忑。

不过对方不说，她当然也不能说什么。这个时候，深夜的天气还有点冷，甘蓝没怎么吃饭，又喝了酒，吹了风难受得不行，也就没有多想，赶紧去坐车了。

深夜的公交车没什么人，甘蓝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没一会儿就开始觉得恶心想吐。她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才算好受了一点，然而头又更加的疼起来。

甘蓝觉得自己可能是要感冒了。可是胃里实在是难受，她也不想关窗户，就只是这么懒懒的趴在前面的靠背上，尽量不让风直接吹到自己的脸。

车到站的时候，甘蓝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的了。下车的时候，刚好闻到了公交车排出来的尾气，胃里一阵翻涌，她实在忍不住，随意扶住路边的一棵树，就吐了出来。

这一天实在是糟糕到了极致，又疲惫，又难受，还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想到明天还要起来上班，甘蓝只觉得那种累，怎么都止不住，让她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甘蓝索性就蹲在旁边的地上，也不管什么形象了，靠着树休息。

深夜，寒风，路边，暖黄的灯光，一个人，或许是这时间这场景实在太过凄凉，甘蓝恍惚了一下，就忽然想起她和季东城刚在一起的时候的事情来了。

那一年他们大二，不似大一的时候，刚刚到了新环境，什么都好奇，但也规矩，学校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也不像大三大四的，考研和工作之类的事情，仿佛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那时候是真自由，两个人确定了关系之后，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去玩。回学校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走了一天的路，甘蓝累得很了，就会撒娇，扒着路边的树不肯再走。这时候，季东城就会无奈的笑笑，然后蹲下身来背她。

甘蓝就在他背上，跟他说笑，时不时用手在他身上乱摸，给他捣乱。如果是冬天，她会把自己的围巾分他一半，然后把自己冰凉的手塞在他的脖子里。路上的行人很少，晕黄的路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季东城背着她往学校走，明明只是一小段路，当时却宛如永恒。

季东城那时候对她也是真好。不舍得她受一点苦，但凡她出学校去远一点的地方，必定要陪同。如果没时间，就会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