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起电话，方程的声音传过来，很平和地问候：“午饭吃过了吗？”

“没有，没胃口。”我如实回答，心里非常忐忑，可是没办法，我只有摊牌这一条路，否则将来的噩梦还长着呢，没有尽头。

方程沉默几秒钟，道：“身体要紧，我在网上查了，至少得休养一个月，你别大意。”顿了顿，又低低地说，“我会心疼的。”

听了他的话，眼泪没有任何预兆就掉了下来，从去医院到现在，我的身体是好是坏，除了白霜，就只有方程关心最多，女人在这种时候，真的很需要一个男人，方程适时地出现并给了我一个男人的关爱，无论他曾经怎么伤害我，但这段时间，他做得很好，我非常感激。

他在这种时候突然说心疼我，我感觉心底的某处一下子崩塌了，随之而来的是情绪的崩溃，眼泪跟下雨似的，把沙发打湿一大块，我吸着鼻子，声音闷闷地说：“谢谢你。”

“别哭了，会坏眼睛的。”他说，声音很轻很柔，他在医院里时也说过同样的话。

“嗯。”我在电话这头拼命地点头，拿纸巾像拖地一样往脸上蹭。

“我打电话是想和你说早上的事，我想了一整天，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很了解我，有时候太急了，这件事你慢慢考虑，想好了告诉我，我等你答案。”方程说这话时的口气很认真，也很落寞，有一种等待我宣判的意味，让我心里沉甸甸。

我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先是莫名其妙地被他感动哭了一场，然后是他道歉妥协，我接电话前想的说辞下的决定，全都没用上。

挂了电话后，我细想，这是不是他的计谋？他在以退为进？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没错，他也认识了我这么多年啊，我再了解他，也比不上他了解我。

晚上去跟方程一起出去吃晚饭，吃得还算开心，整顿饭他非常照顾我，因为我身体虚，他还特意让餐厅做了一个大补的参汤，服务员端上来时，很殷勤地说，这是先生专门为太太点的参汤，对女人小月子后的虚弱有非常好的滋补作用，并让我多喝点。

方程笑着谢了服务员，并亲手盛了一小碗端到我面前，一刹那，我脑袋又懵了。

服务员叫他先生，叫我太太，还提到小月子虚弱，这说明什么？说明方程勇敢地承认我为他去打了胎！

我不知道一个男人究竟能大度到什么程度，但能做到这种大度，只有两个解释，一是因为不爱，二是因为太爱，方程是哪一种？

不用说，肯定是第一种，想明白我就放心了，高兴地喝了大半碗，有股浓浓的中药味，但看在滋补上的份上，我忍了。

“快说快说，我也想听，肥皂用了不少吧？”白霜邪恶的笑，还有她提到的肥皂，让我心头一下子敞亮。

路子遥口气很鄙夷地道：“那小子就是个软骨头，一见我那帮姐妹，脸当场都吓绿了，郑凯上去先十几个大耳光招呼，问他爽不爽，他都被打懵了，像个孙子似的喊爽，接下来你明白的，按流程办事，扒了他的衣服轮番上，有一个姐妹嫌他人品脏，没干，在旁边磕瓜子看电视，看完了一个美国大片，我们才结束，估计三天下不了床。”

方程依旧回了我的家，不过他住隔壁，只是偶尔有一些亲昵的小动作，并没有丧心病狂地冒犯我，这让我感到很欣慰。

第二天白霜给我打电话，兴高采烈地告诉我，朱天佑那厮已经灰溜溜地滚蛋了，路子遥派人盯着的，错不了，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样的结果对我好，对朱天佑也好，现在方程总和我在一起，如果朱天佑不知死活再来找我麻烦，我保证，方程绝不会像路子遥那么温柔，他会让朱天佑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现在朱天佑离开了，也算是逃过一劫。

朱天佑这个大麻烦解决了，现在轮到方程了，他虽然没再逼着我考虑结婚搬家捐钱的事，但他天天阴魂不散地住我家里，还有比这更恶狠狠的提醒吗？我快烦死了。

这期间，张敏又给我打了一次电话，用的是陌生号码，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就接了，结果她又问我愿不愿意出来吃个饭，我差点没骂她脸上，怎么这么无耻？拉皮条能拉出快感吗？她说只是吃个饭而已，又不会把我怎么样，我干嘛这么紧张，卧槽，我想掐死她，她为毛不去做二奶？找个像样的人家，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定比她现在的日子还滋润，后来我气呼呼地把电话挂了，并警告她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就当我们从来没认识过，这辈子就这样吧，虽然没骂她，话说得也够狠的。

日子一下子平静了，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吃喝喝玩玩晃晃悠悠就是一整天，如果没有方程整天在我眼前晃悠，就更完美了，我觉得生活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是人生一大快事，但方程似乎打算跟我死磕到底了。

某一天晚饭时方程问我喜欢住第几层，他先让人去那边的小区看看，让开发商先给保留着，我说随便，他说那买个最顶层吧，我问一共多少层，他说三十二，我靠，买个那么高是想自杀方便吗？他看我的表情就笑，说你就不能爽快点，整个H市不知有多少人想巴结我，你一句话就把人家的路给堵死了，不厚道。

我暗暗翻白眼，想了想说三楼，他说低了吧，我说发生火灾地震逃命方便，他差点没笑岔气，有那么好笑吗？不过我得承认，方程这样大笑的时候真的很迷人，好像阳光全撒在了他脸上，耀眼得不行。

我闲着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去我家附近的一家咖啡厅，不大也不奢华，但装修得很有情调，复古式的吊藤椅缀着碎花绿叶，墙壁也采用枯旧感的色彩，一个人娴静地坐在那儿，点一杯玫瑰花茶，看看书或发一会儿呆，鼻尖咖啡香气萦绕，恍惚就有种徘徊在旧时光里的穿越感，在这里，我总想起年少时光，那些幸福得让人掉泪的简单生活，只是再也回不去了，我已经掉进污泥里，一身腐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