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那老女人,因为借钱,自然有还钱的时候,这样一来二往,保不定那女人和先生横生枝节,还是防范于未然好!
于是,他看到一古董市场,走进去,看到一家字画店,就过去跟老板攀谈。
老板说,先生你是想写字还是想买字?他说想写字,于是,老板拿来文房四宝,先生就手写了起来,第一幅:天道酬勤,再一幅:宁静致远,又一幅: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三幅下来,老板就要收购,先生说,我们也不用讲价,你给一百块钱,我现在要去买饭吃,我饿得不行!呵呵……老板大吃一惊,说先生你这么好的文墨,何至如此呢?先生只得将被小偷的经过述说一遍,老板这才恍然大悟,连声说好好好,我请你去吃。
后来,随着先生的职务变化,他没忘记这位书法界的朋友,年年要给他寄土特产,还在他那卖了几幅字。直到前不久,那位老板还邀请他参加了一次省级书法展,得了二等奖。
说完这段经历,先生说:“杨琴呀,作为,应该有一二种谋生的手段,你是医生,这就是铁饭碗,什么国有单位呀,公务员呀,大学老师呀,那都是过眼烟云,有真本事,谁也不怕,在任何人文环境中也可以生存。”
日子就这样过着,一晃就两个多月了,先生越来越不喜欢说话,这段时间很少主动跟我说话,我问一句,他决不回答第二句,爸爸看着他心情不好,陪他喝酒,他滴酒不沾,我看他的手机还是直板的,就说给他买个好点的手机,他叹口气,还要什么手机?你看我过去每天要接上百个电话,现在连十个都没有,要不要无所谓。
他自言自语地说:“你也得给个快死呀,分配个工作就那么难吗?我去当个县长也行啊!再不行,还是回乡镇也可以呀!不能让我在这瞎玩吧!杨琴啊,你不知道,我心里苦呀,你说公平吗?国家发几千块钱,不让我做事。你说,我这时如果去做自己的私活,公务员法不允许,不做私活我不是一具行尸走肉吗?不行,晚上我们得开个家庭会,我要作决定。”
晚上妈妈做了几个菜,斟上几杯酒,他先敬了我爸爸一杯,然后自己喝!一杯又一杯!然后他说道:“杨琴爸爸妈妈,我不争气,为您们的脸上抹黑了!”爸爸说哪里的话!我始终认为你是我们家的骄傲!
先生干尽一杯酒深沉地说道:“我现在决定,辞去公务员的身份,包括级别,你们不了解,公务员不辞职是没有办法做私事的,只有辞职,才能下海,带着公务员的身份,带着正厅级下海,没有这样的先例,所以我只有辞职才能做自己的事。我不知道我的决定你们是否支持?”
我第一个表态:“我支持先生的决定!”
妈妈说,我听你爸爸的。
爸爸看了我一眼说道:“Z同志,你要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当然是真话。”
爸爸说:“那好!我不同意,理由有以下几条:一是你不小了,过两年就是五十挂零了,你难道不想有个稳定的生活吗?第二,你下海,你一直是行政官员,没经历过商场,下海干什么事?做什么项目,你要选择啊,成功了皆大欢喜,如果失败了呢?第三,不看别人,你要看杨琴的份上,她为你走出这一步不容易,你不能让她过流离失所的生活。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心急,我不相信组织上不考虑你的事,总得有个过程呀,如果你是省委,你会如何安排你?官复原职?不是刚处分的吗,人民会说处分是假的。在本地已不可能,在外地,也要等人家腾出位子呀是吧?提拔吧,那更说不通,老百姓怎么看,处分没三个月,不仅不降职,相反还升职,岂不是要炸开锅啊!所以,我建议你耐心等待,不出两个月,就会有通知,你不是降职当个副厅长,或者去哪里当个县委书记,一样有你英雄用武之地。不信你走着瞧!”
爸爸好厉害,一番话说得先生点头称是。爸爸说,我天天看新闻联播,知道国家的政策。先生只有苦笑,拿起酒杯,大口大口地喝酒,他摇着头走到窗前,一轮明月高挂在天空,他不禁吟诵着辛弃疾的词:“人散后,月明时,试弹幽愤泪空垂,不如却付骚人手,留和南风解愠诗!”
先生的烦恼,先生苦闷,先生的焦虑,我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可我帮不上忙。这天上午,他坐在电脑前,看着几大门户网站的新闻,我则站到他身后,帮他揉着肩头,数着他头上的白发,数出了251根,而鬓角竟然没有一根白发,这就奇怪了,他的头发十分稠密,没有掉发的迹象。摸着他的前额,饱满而又光润,整个脸庞上,只有眼角可以看到鱼尾纹,其他的地方倒还清爽,高高的鼻梁,微微上翘的下巴,加上棱角分明的嘴巴,显得十分地的坚毅,他那深沉的眸子,黑白分明,48岁的人,一点都没有老花。有人的目光浑浊,有人的目光犀利,有人的目光高傲,有人的目光冷峻,而先生的目光明快而热烈,又充满了智慧,看不到半点阴翳,让人一览无余,陌生人看到他的目光,就会感到特别稳当、踏实,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是给我这样的感觉。
我腻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的气味,那是一股淡淡的男人香气,这种气味的确不能找到比较好的形容词来形容,如果在人群中,让我闭着眼睛嗅一下,我会马上感到那是他,绝对不会错。他没有胃病,所以嘴里吐出的气味很干净,很正常。我心中荡起一阵阵涟漪,我理解他,我深知他壮志未酬,不甘消沉,不甘寂寞,他要实现他自身的价值,他要实现他的梦想,当然这种梦想是难以用语言表现的,可我触摸到他的心,感到那是客观存在的梦想。
先生问我:“丫头,为什么婴儿会哭?”
我说:“这也是问题啊?”
先生说:“是问题,我在想孩子哭的原因无非就是两个,一是不舒服,比如被尿片蜇了,长了痱子等;二是他想吃奶。你说我目前的处境,象不象婴儿?”
我真的笑起来了,亏你想得出!
他也笑了,笑得是那样地坦然,我心里一震,他好久没这样笑了:“杨琴,我想通了,这几天的思索,为什么我总是那么背时啊。人生一如麻将,想赢,必须靠‘火’,火这个东西,任何数学家也算不出的概率,我觉得我的‘火’差了!估计这个就是周期率了,我的周期还没到。我为什么想通了啊?你想想,地球是自西向东自转,还围绕太阳公转。太阳总有一天会照到我身上,我又不是在南极,所以这个概率就是一对一。我等着太阳吧!”
先生的想法的确与我不同,我说先生呀,为什么你一点领导的架子也没有?他马上反驳,我怎么就没有架子啊,在乡镇工作时,两个泼妇在骂街,我往那儿一站,两女的马上就飞跑,这就是架子。我说那不是架子,那你的正气,呵呵……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我说你看到没有,有的领导,哼哼哈哈,从来不表示什么态度,高深莫测,我们有个院长就这样,什么原因?先生说,有的领导城府很深,不是说不出话,而是没主见,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