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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奔腾在平坦的公路上,风声呼啸,直奔郊外。
一片方圆几十里的空地上,白花花的墓碑一个挨着一个。
死亡的气息尤其浓重,每每,楚昊天只有在这里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生存的价值和活下去的希望。
不是因为这里是墓地,而是因为这片墓地里,有萦绕在他心头的牵挂。
脚步穿梭在万千墓碑间,停在了一个笑的安逸恬静的女人碑前。
望着墓碑前有些枯萎的鲜花,冰冷的眸子被忧伤填满,取代。
“妈,你还好吗?我想你了。”
缓缓蹲下身体,缓缓的伸出手臂,冰凉的指尖触碰着有些温暖的墓碑,烫的楚昊天指尖生疼。
就算入土为安,她依旧能给楚昊天带来温暖。
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仅有的照片,她便能给他带来他所需要的一切。
如果说非要将楚昊天和阳光扯上关系,那么这张照片,这张照片上的笑脸,便是楚昊天心中唯一的阳光。
修长有力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照片上笑颜如花的脸庞,楚昊天情不自禁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阿姨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美。”
一道娇柔的声音自楚昊天身后突兀的响起,打乱了墓碑前的母子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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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眼神,温柔的话语,温柔的指尖。站在这块墓碑前,楚昊天的一切都是温柔的,是巩芯然从未见过的温柔,也是楚昊天从未对任何人有过的温柔。
巩芯然突兀的声音只是让楚昊天滑动的指尖有了稍稍的停顿,面对跟踪而来的巩芯然,楚昊天出奇的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愤怒,更没有表现出惊讶。
“是的,她很美。”楚昊天回答着巩芯然的问题。
巩芯然很愉快的将楚昊天的回答当成是同意她的留下和加入的信号。大胆的朝前迈一步,紧靠在楚昊天的身边缓缓地蹲了下来,似乎这样,就能将他抓在手心里一样。
巩芯然很开心,也很庆幸,因为她看到了面对自己不一样的楚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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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说说阿姨的故事吗?”巩芯然带着试探性的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回应她的是没有回答的长线沉默和孤寂的墓地里传来的几声鸟叫。
就在巩芯然快要失望地转换话题的时候,她听到了楚昊天幽幽的声音从她的耳畔传来,她一度以为那只是个幻觉。
“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也是世界上最苦的女人。”
巩芯然屏住呼吸,不敢相信楚昊天竟然真的和她讲起了他妈妈的事。她以为,和以往的很多次一样,他会生气,气自己再次触碰了他的底线。
可是今天他居然没有。
“为什么这么说?”巩芯然接着楚昊天的话,她拼命抑制住内心的冲动,努力保持语气的平缓,她怕惊着了这个梦,惊醒了梦里的那个人,她便也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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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一生都在守护那份根本不可能有未来的承诺,一守,就是一生;一生,只为一守。不为名利,不为权势,不为地位,只为了坚守心底的那份爱情。也许,只有在她的眼睛里,才是爱情吧!”
楚昊天的嘴角有着淡淡的笑,他安静的蹲在墓碑前,安静的凝望着那张照片,安静的根本不像是他。
巩芯然努力地在脑海中勾画着楚昊天妈妈的形象,依旧小心翼翼,第一次,她觉得他离她没有那么遥远。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美术老师,也是世界上最不擅长表达的美术老师,她将对我的爱,全部记载在画里面,自我在他肚子里存在的那一刻,到她撒手人寰将我丢在世间的前一刻,她一直在用画笔记录着对我的爱,记录着她心底那份被守护的爱。”
“......”巩芯然静静地听着楚昊天说话,她不敢张口,她害怕,一张口,有什么东西就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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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永远都是我在做,她在画。”
“我踢球的样子,我思考的样子,我睡觉的样子,我吃饭的样子,我哭泣的样子,我难过的样子,我开心的样子。每一刻,她都用画笔记录,然后珍藏。”
“她这一生,都过的很安宁,安宁的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不争,不抢,不夺,不恨,一生都在爱,一生都在画。”
“阿姨她......”巩芯然的话没有问出口,楚昊天就继续了他的下一句话,仿佛此时此刻坐在他旁边的人是谁并不重要,她在不在听,有没有回应也不重要。
他只是在一个人回忆。
“芯然,你知道她画的最美的一张画是什么吗?”
巩芯然呆愣在原地,被楚昊天的忧伤感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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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张死亡画像,是她生前最后一张画。那张画像里,她画的是她自己,她躺在浴缸里,身边布满血红色的玫瑰,鲜红的血与鲜红的玫瑰融合在一起,艳丽的让人不敢直视。她的怀里搂着一本画册,那本记录着所有与我有关的,厚厚的画册。”
“她是......”
“我经常在想,也许,画册里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只是她照着我的样子,描绘着她心中的那个期盼。”
“那张画里也有她的微笑,就和这张一模一样。她的笑,总是能打动人心。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她淡然地有些不真实,她爱的也不真实。那个人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可是,又好像他每天都萦绕在我们的周围。”
“你妈妈……她是怎么离开的?”巩芯然咬住下唇,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里面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