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是短住,我却忍不住打扫了一遍了卫生,执拗的洗得纤尘不染。
那是个盛夏的六月,即将端午,烦热难耐。
他工作也忙,四处出差,却算着端午的日子过来见我一面,给我过生日。
我有时在想,从小我的愿望就特别平常和卑微:有一个爸爸妈妈,正常的家,哪怕他们争吵打架,只望放学回家有最好的饭菜,不是冷锅冷灶;希望下雨的时候,人群里出现送伞的家长,而不是最后一个留在学校的屋檐下,看别的同学被陆续接走,自己一人站在那里看空下来的学校等雨停;希望自己能读完初中,高中,大学,哪怕我贪玩,成绩一般,像所有大多数资质平平仍在人潮里也发现不了的绝大多数那样,日后有高中同学聚会,有大学室友的回忆…
我多年来渴望的,无非只有两个字,正常。
多么卑微。
却从未实现过。
自己一手实现买房装修,回家有家住的伟业。
对,对于我那个愿望来说,自己去创建,就是一个伟业。
然而,当今年回到家,明白房子不是家的时候,那个“正常”愿望又落空了。
我有时想,是不是正因为我如此微不足道的愿望都永不可能实现,所以导致了我的小遇即安,根本再无大的野心呢?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租下房后,那几天里终于暂时平静下里,不用再担心拖着行李箱去哪里。
那执拗的清洁,或许暗合了当时,急切,可怜的,卑微的,想有一个家的愿望吧。
租房里有家具,却没有日常用品。
他要来,我去买了一套床单。
就是现在用的这套。
他来后,武汉的炎夏进入白热化。
我并未因为他的到来有丝毫欢喜,只是淡淡说了句,来了。
他点点头,过来想抱抱我。
我走开了。替他拿上公文包,带他去三镇民生吃早点。
跟我一样,吃热干面,豆皮,蛋酒。摆在路边的小摊上的简陋桌椅,他吃的新奇。他说只要跟我在一起。
第二日,我只是用房东留下的小电饭锅煮了一把米,没有胃口,吃粥吧。我出去买了海带丝和紫燕的夫妻肺片佐餐。
问他这样吃,可行不行。
他说这样最好,他喜欢跟我过这样的寻常日子,于他来说,看见我就好。
我没有说什么,虽然嘴上礼貌问他,我却是按部就班。
那几天,他跟街上每个武汉男人一样,穿着短袖,我找来弟弟的短裤给他,着拖鞋。
我带他去小巷里理发,实惠到令他不安。
我带他去江边发呆,那个时候我似乎有许多哀愁说不出。礼貌沉默的招待着他。
他想走进我的世界,却有道屏障。
只不过才三日,他就要走了。
晚上睡在那阁楼的船上,只能坐着,不能站起来。虽说是复试楼,更确切说是半间阁楼,仅供睡觉一用。
但我却喜欢这布局。向来我睡觉,喜欢隐秘,他曾说过我像猫。
而我,只是觉得那样有安全感。
在那样炎热的夜晚,空调开了许久,他仍是不停出汗,我喜柔软,夏天的床上仍铺满了棉絮。我有一个本领,无论夏天如何热,我睡觉都不出汗,身上永远清爽。
可苦了他。
我觉他去睡楼下的沙发床,他纵使热,却不肯。
我们在新买的床单上**,他极怕热,我亦不知是什么心情,觉得是必不可少的吧,也没有太多热情。
他走的前一晚,我在刷牙,他从背后抱住我,我们有了那不正式的一次亲热,就在那洗漱台旁,我心情恍惚,不知身处何处,不知是迎合还是拒绝,就任由他要了我。
当晚我们没睡阁楼,睡在客厅的沙发床,空调就在上方,那晚他睡的沉稳,再没不停出汗。
那新买床单就只用过一夜。
今天,染污这床单,令我想起已经逝去那几日。
原来,又过去了700多天了。
今天回想,才大约朦胧感受了一下他当时的心情,而身处其中当时的我,是一只忽略他的。
一连在家足不出户窝了几天,几天天晴了,跟淡菊的相见一如既往的平淡愉快。
天气也作美,下过雨的天空雾霾少多了。
以往总是我去武昌跟她们娘儿俩见面,这次她说每次都是我跑武昌,不如这次约汉口。我其实都无所谓,就提议去武汉天地,不然也想不起哪里好逛的。
见面以后才知道,原来她也是想的这个地方。
她过了二桥在永清街下的车,她快下车时,我才匆匆出门,本想慢慢坐个公交车过去,反正也很近,那会儿只能打了车过去了。
不过也快,上了的士5分钟便到了她下车的地方,我让司机过去稍她一脚,老远在街的这一边司机还没掉头,惠惠就看到车里的我了,司机说,你们三个都长得秀气,是你同学吗?我笑了,待淡菊上了车我笑着把司机的话重述了一遍,她也笑了。
真的,惠惠都一年比一年高了,她怎么不见老。
武汉天地也不大,十来分钟也就走完了一圈。
随便进了家,名为王子厨房的餐厅,外面看也普通,进去了觉得别有洞天,还挺大。
就是兼顾菜色品种太多,反失了特长。
另还点了一道他们的特色王子炒饭,一叠西点,还有三杯丝滑奶茶。
王子炒饭有点硬,我胃不好,略吃了两口,并不像网上说的那么出众。奶茶有奶茶精的味道,也不如我在深圳和香港茶餐厅里喝的地道,西点奶油感太重,也不那么有功夫。
吃了饭我们不约而同都想到去附近的古德寺转转,看来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古德寺慢慢走过去,离武汉天地也就一二十分钟,其实这个寺离我家这样近,我也是去年才听说。
于是边交谈着,边沐浴着冬日雨后的阳光走过去了。
据说,中国有两座古德寺,一座就在汉口,一座在西藏。
这里的建筑风格在我眼里颇有缅甸、东南亚和古罗马建筑的混合异域风情,和传统的大雄宝殿不同的是它们的建筑风格更为精美华丽。不同于归元寺香客的络绎不接,这里更多慕名而来的摄影爱好者。
我们走入大殿时,外面低沉宏伟的钟声缓慢又悠远的传来,我问淡菊,听到这钟声,令你想到什么?
她说,生命的轮回吧。
我问为什么呢。
她说,因为佛教里讲了很多轮回的概念。
我说,我每每听到更多的是来自心里的一种安宁和警醒。
说着入了大殿,抬眼便看到竖匾上书:
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
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
我心里一怔,这句倒正是如我心里朦胧的思绪所巧合。
逛完古德寺,我们又慢慢的坐车想去雪松路小吃一条街。
在半路我跟她谈起武汉的教堂,正好路过吉庆街,这里紧挨着黄石路,黄石路上就坐落着同样也100多年历史,不起眼的荣光堂。
她也没去过,想去看看,于是我们又临时决定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