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我看到妈妈洗过的头发，干净的布鞋，我知道妈妈为了今天的见面有梳洗过的，只是她的打扮在旁人看来与平时无二，因为依然是典型的农村妇女的打扮，并没任何特别，只有我看得出来，她今天在别人看来不起眼的装束也是稍稍用过心的。我为这个细微的变化心头一暖。

带妈妈去了酒店，我和妈妈坐在床上，文仔连忙去烧水泡茶，我想，我们都没料到会在酒店见面。泡好酒店送的红茶，文仔双手递给妈妈，妈妈连忙伸手去接，我看到妈妈伸出的双手，是个手指甲的缝隙里都是黑的...我突然感到一股轻微的心酸，她一定是做完卫生就赶过来了。

妈妈坐在床上的时候，文仔有些拘谨的询问了路上顺利吗之类的话，就从他包包里拿出他卖给妈妈的耳环，还殷勤的解释着：我买了之后，她才说样子有点新潮...不知您喜不喜欢。文仔边说边看看我。

喜欢，喜欢...妈妈双手接过来，也有些拘谨。妈妈的局促从刚才在的士上就有了，到现在也还是，我想只有我感觉得到，她有些手脚都不知如何放的局促。

来，妈，我替你戴上...我记得你有耳洞吧？我脱掉鞋子，绕道妈妈身后的床上去。

有啊...多年前就有了。妈妈轻声回答。

这么久不知有没长闭呢，我说。

那应该不会，妈妈轻声回答我。文仔坐在旁边看我给妈妈戴耳环。

很快我就给妈妈戴好了，拍了照片通过微信发给二姐看。

妈妈也凑过来看照片。

妈你真的喜欢吗？我笑着问。

是喜欢。妈妈回答说。

我看妈妈的头发虽然早上洗过，但有些凌乱的散落了几根在颈上，我从自己的梳妆包里拿出梳子，替妈妈打开头发重新梳了一个盘在脑后的发髻。这个过程中，文仔满是温情的望着我做这一切。

梳好后，我端详了一下，边收起梳子边跟妈妈说：妈，你以后呀，就梳成这样呗，好看些也凉快些。

文仔对我说：在我印象中...你还很少对你妈妈这样亲近过....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心底轻叹一声，只有我自己听得到。

我知道妈妈在等着文仔谈入正题。而文仔也不知如何开口，于是我挨着妈妈旁边坐下说：妈，我昨天跟文仔商量过了，我们还是想先买套小点的房子，家里装修的钱呢，就给不了那么多，可能先给5万...

我一开了头，文仔就接上了，但他有些紧张，只是顺着我的话又说了一遍，妈妈用方言说：好，好，好，不要紧，你们先紧着你们的事情办，家里装修可以先放一放....妈妈说完回头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是：我说的话，文仔听得懂吗？我心领神会，把妈妈刚才的话用普通话给文仔说了一遍。

接着妈妈跟文仔缓缓的说：去年家里买了房子，每个月又要还贷...手头为难，就不给她置办嫁妆了，置办了，那么远也带不走....文仔不明就里，只是一个劲的点头附和，我都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

这眼下的情景只有我是心不在焉却要去维系这个局面的人。

望着妈妈的白发，还有那十个黑色的指甲缝，我突然有种想认了命，遂了她愿，不想再要她为我操心的想法。而面对文仔这几天看似亲密，实则还未消除的缝隙也正将我和这场景隔离开来，我的心奇妙的存在于这个房间的另外一个空间里，有股轻微的孤寂感。与眼前这场景无法和解。

正当我心猿意马时，妈妈突然哽咽起来：她...小时候也吃了很多苦，书也读的少....你和她在一起，要多担待她....

文仔一下不知如何是好，轻拍着妈妈的背安慰着妈妈说：妈，您不要难过...其实您也不要太担心她，其实我在她身上也学到很多东西...

妈妈的哽咽和眼前文仔的安慰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我心下也有点想哭，但我强忍着若无其事，我怕掩饰得不够好，干脆打电话给二姐聊天。

妈妈听到文仔这样说，抬起头来有些困惑又很认真的跟文仔说：你这样说，是你谦虚。你文化程度也比她高....

大概妈妈说道此处，意识到养这么大的女儿，这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又哽咽起来，我连忙把情况跟二姐轻松的说了一遍，让二姐跟妈妈说话，我知道二姐在电话里会劝慰妈妈，果然，妈妈接过二姐的电话，表情好了很多。我冲文仔微微一笑，随即望向窗外。

接下来他们的谈话隔着方言的距离，我并未用心参与，只是让他们一个方言、一个不标准的普通话自行沟通，我在旁边摆弄着手机。

待他们觉得谈的差不多，妈妈站起来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知道他们也没有谈到什么实质性的话题，因为语言的阻碍，最终也是我来向他们双方传达，但今次的见面也是必要的，跟从前文仔与她们的见面意义不同。

我说：现在离晚餐时间还早...弟弟5点才下班呢？？

妈妈：没关系，我们去附近走走。

我猜妈妈觉得话说完了，继续坐在这里会局促，而我也考虑到接下来三个人相对，再加上我有些没心思也确实不如去外面走走。

文仔征询的看着我提醒道：现在外面有些热，妈妈她...受得了吗？

妈妈：没事，没事，没关系的。

于是我们3个沿着阅马场广场走着，在新修的博物馆前留下了照片。

我正算着时间，快4点了，过半个小时就可以往卓刀泉方向出发，那里离弟弟上班的地方相对近，他下了班坐车过来也比较快。

突然妈妈小声跟我说：我想吃点东西。

我有点意外：你没吃午餐啊？

妈妈：没有吃....

我：为什么不早点说啊？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这个时间...吃了东西待会晚餐又吃不下了。说完眼睛也四处搜寻街边有没有什么吃的。

妈妈：没事的，现在少吃一点....

我有些心疼的埋怨道：为什么不早说呢，这都四点了。我心想是我大意，妈妈原本以为我们会陪她吃午餐，哪像我通知她吃了午餐再过来...我早该算到她昨晚卫生回我电话的时间和到武昌的时间之短，不可能那么快吃了饭的...

我连忙带妈妈找吃的地方，妈妈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跟我说：你跟文仔说是你饿了好了...

我：知道了。

我转头对身后的文仔说：我有点饿了...不如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文仔小跑上来跟我们并排着走说：我刚才还担心你肚子饿呢，你一天都没吃东西...

我们找了半天才在一家小店找到吃粉面的。

妈妈吃了碗牛肉粉，在等老板做的时候，妈妈主动说，有没有鸡蛋？

我知道妈妈是真饿了...她最舍不得在外面吃这些东西了。

吃过东西，我们慢慢往车站走过去，妈妈说：反正不赶时间我们做公交车过去吧。

我答应了。

在公交车站，人特别多，等了半天也没能挤得上去的车。我怕妈妈坚持做公车省钱的姿态过于明显，让文仔不适应，就对妈妈说：妈，我刚才看了就几站路，我们做公交车也要6块钱，打车过去差不多的。妈妈想了想觉得很合理，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