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无休止地四处流浪呢？”阿龙严肃地问他。

阿狼仰头灌下瓶中的啤酒，晕乎乎地说道：“生命在于运动！”

接下来我们作出了一致决定，好生休整几天，因为连续拍摄这么长时间的戏大家都有些疲惫。我们都想痛痛快快地玩几天，顺便可以陪宝龙师兄好好地逛一逛北京城。

我们先去了故宫，感受了一下世界第一大宫殿的磅礴气势和庄严大气。然后为了证明我们都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好汉，去爬了一次八达岭长城，总算领到一张“好汉认证书”。不过这里虽然是保存得比较完整的一段长城，但始终感觉没有我们去内蒙途中看到的司马台那般险峻雄伟。大概是考虑到游客的安全问题吧，也只能如此。有时候，无限风光往往只能在险峰才能领略到的。

本来还打算去别的地方玩玩，但师兄家里打来电话，叫他赶紧回去。家里有许多马匹需要照料，他母亲身体又不好，他得回去为他老爸分担一部分压力。我们也不好再阻拦他。况且他已经习惯了大草原上的安然生活，呆在城市里恐怕也只是一种煎熬。我们说以后有机会了还得去内蒙找他相聚把酒言欢，然后依依惜别。

将师兄送上火车，我们几个都有些情绪低落。我们去了阿狼租住在火车站附近的地下室，他一路上阴沉着脸，嘴里嘟嘟囔囔，因为他的乐队计划因此而受阻。“别那么垂头丧气，”我安慰他。“我们不是还有三个人吗？还可以从长计较。”

我们穿过一条杂乱的的市场，在一个卖煎饼的铺子后面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顺着几级石阶走下去，看到一扇厚重的水泥大门，就像007里面机密的地下军事要塞。阿狼把这里比作古墓派，他说他是古墓派的传人，只可惜没有遇到一个像小龙女那样冰冷绝美的姑姑。

我们跟在后面一直想笑，但是忍住了。穿过迷宫似的通道，去到他那间柜子似的小屋。果然比我住那个地方还小，刚好只有一张床那么大，一进门就必须上床，否则没有地方落脚。我们脱了鞋，像几只忧郁而颓废的松鼠似的蹲在他的钢丝床上共商大计，探讨我们接下来的安排。夏末环顾了一下斑驳的四壁，有些吃惊。“你每天就蹲在这样一个柜子里创作你的神曲吗？哥们儿！”

阿狼拨弄着床头的吉他，一脸得意的神色：“想不到吧？世界上最伟大的智慧往往都诞生于窘迫之中，毛主席住在窑洞里还能写出《沁园春》呢。”

“看看你写的诗。”我翻开他床边一本巨大的草稿本，里面有一些杂乱无章的句子，什么“生活的苦酒里混杂了福尔马林的味道”——因为这样可以“防止灵魂的腐烂。”“逝去的岁月的墓碑上铭刻了昨日的忧伤”“城市的夜晚犹如星光下偌大的坟场！”而他这个古墓派的传人却听着隔壁欢畅的尖叫声“品味着孤独与荒唐”。

“隔壁的尖叫声是怎么回事？”我问他。

“嘿，你懂的。”他一副神秘的表情眨巴着眼睛，“简直令人沮丧，他们老是这样胡来，毫无顾忌！”

夏末再一次提议，等那两口子搬走后就让我和阿狼搬去他那里与他合租。虽然他住在四环路上，但好歹那里也像个人住的地方，况且这里的地下室也不便宜，因为毕竟是在二环。我和阿狼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接下来我们商量了一下，我和阿狼准备先去找些活干，因为这几天我们将身上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我们的房租很快就要到期，必须挣点钱缴房租。我们打算等挣够了一千块钱再去拍戏，我们得有计划，不能像顽固派那样干，否则就真的只能去住桥洞了。问题是现在快到年底了，天气越来越冷，我们至少不想被冻成一坨狗屎！

夏末却有他自己的计划。他可以靠写一些栏目剧维持生计，一边写他的鸿篇巨制，他对那些玩意儿驾轻就熟可以信手拈来，所以他倒是并不怎么担心吃饭的问题。“如果实在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就吱一声，我也许能给你们解些燃眉之急。”他用诚恳的语气说着这话。这让我和阿狼对他增添了几分敬意。

但是随后我和阿狼的遭遇简直糟糕透顶。我们原本打算找一家酒吧去里面唱歌，相对来说收入会比较稳定一些。我们去应聘，带着自己的原创歌曲，可是老板对我们的曲风不太满意。另外一家又要求必须会模仿刘德华的声音才行，要不然就是需要什么淑女歌手啦、花样美男型啦，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要求。去他妈的，反正是碰了不少的钉子。阿狼说这也不奇怪，本来冬天酒吧的生意就没有夏天火爆，所以他们挑三拣四也在情理之中。

为了尽快挣到钱缴房租，我们只好背着吉他去通道里唱歌。虽然幸苦点，运气好的话有时一天也能挣个二三百块。但是老天爷显然是在同我们较劲，北京的冬天冷得难以想象，就像霍尔顿说的那样“冷得像巫婆的丨奶丨头”。我们在凄凉的地下通道里被寒风肆无忌惮地刮着，手指僵硬；琴弦犹如利刃一般切割着我们那麻木、伤感的指尖。而我们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几乎连屁股都被冻掉了，尽管如此艰难，可一天的收入才七、八十块钱，还不如在内蒙的小镇呢。

“不行了，”阿狼忧心忡忡地看着稀稀拉拉的路人，“看来我们得想点其他办法，伙计！”

然后我们准备去打零工，去北影门口，看有没有什么能挣点钱的活儿。虽然每天也能看到剧组的车，但我们现目前不打算去拍戏，因为我们得先挣钱。于是跟着一个看起来滑头滑脑目光短浅的家伙去发传单，某大型超市的促销广告。一天给70元，两人一天能挣140。我们于是按照他指定的地点，在那些小区里面发，一层一层地爬楼梯，将广告单塞到那些无辜的门缝里。我们看到在一面墙上写着这样的字——发小广告者禁止上楼，否则变成大狗熊。我们看了觉得好笑，于是用记号笔在后面写到“狗熊到此一游，我们为了生活，阿门。”然后傻笑着逃离现场。

然而我们最终还是在另一个高档小区里被保安抓到了。他说我们在这里发放小广告是违反了社区管理条约，要罚款200元。我们大倒苦水，向那个虚张声势的保安哥求情。“同志行行好吧，我们一天才挣70元，今天还没领到工资呢。罚掉两百我们就只能去喝西北风啦。”

保安铁面无私态度坚决，最后讨价还价两个人一共罚了一百。而雇佣我们那个家伙听说我们被抓了立马跑得无影无踪，日他先人。

后来我们一气之下去做了临时保安。我和阿狼都有些愤愤不平，我们说等哪天抓到发小广告的人就罚他们500元，然后拿去喝啤酒。最后我们去了一个宽敞的小区里面做巡逻员，三班倒，我们上八个小时，从下午四点上到晚上十二点，给八十元一天。上岗的手续异常简单，去物业的办公室里胡乱填了一张表格，一人领了一套灰扑扑皱巴巴的制服套在身上，然后就在小区的各个角落里像个幽灵似的来回游荡。特别是在晚上，我觉得我们简直就像两个沮丧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