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拐进一家店,给方枪枪找了一把三百多的苏格兰纸伞,小伞不大极轻,据说能防紫外线和八级大风,留了地址和联系方式让他们送过去,服务员问我怎么付款,想起方枪枪欠钱不还的霸道劲儿,我当即决定:到付。
一个人在街头晃悠是一件轻松的事,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没有什么人要见,无聊就找块草坪席地而坐,群发短信骚扰骚扰正在工作忙碌的朋友们,问问他们有没有想干的事情,我可以帮忙代办,房事优先。马武在电话里暴跳如雷,说王二次奥你妈,不带你这样的。他又被顶头上司一个来自上海小项目经理搞崩溃了,马武说又被加班罚钱了,问我有什么能办的。我说长好看吗,好看我帮你办了她。马武说得,白给不要扒光不操。我哈哈一乐,不跟他白话,翻翻新信息,一堆亲朋好友从远方带来了对我母亲的问候,我跟他们调侃了一翻,针对各个区域省份,用尽了毕生所学的各种骂人的方言,这帮小子工作无聊,被我调动的异常积极兴奋,眼看招架不住,我一高兴又群发了一条辞职破产借钱的短信,手机立马安静了。
我把鞋袜脱掉,躺在公园的一角听一首民谣,几米之外一只哈巴狗正蹲在树下抬腿撒尿,不时拿俩小眼睛瞪我,怕我占了它的势力范围,我从喉咙里发出两声怪叫,没搭理它,小狗技穷,扭过屁股对着我拉出一坨其黑无比的大便,搞得我郁闷无比,捡起块石头就要丢它,小贱狗看我抬手,立马认怂拔腿就跑。
手机响起,是熊姑娘的电话,啥话没说,开口问我要借多少钱。
我说一百不嫌少,一万不嫌多。这帮孙子听说借钱立马缩脖,都不如一巾帼女子实在,我一感动,就要请她吃晚饭。
熊姑娘说我在外地出差,没空跟你玩虚的,遇到什么事了。
我说没大事,把人肚子搞大了。
熊姑娘让我滚,没事挂了,在开会。
我说那你忙,回头再说。
熊说老大不小干点正事,一天到晚犯二。
我说行,我考虑下。
熊又说真不缺钱?缺就说,我可以先打给你。
我说不缺就想你了,找个借口联系一下。
熊一笑说省省吧,你就长了一张好嘴。
挂了电话心情怪异,突然有点想念熊姑娘胸前的那颗痣。
第二个电话是我爸,老头气呼呼,问我怎么辞职了,还要借钱。
我说新年新气象嘛,干腻歪了,换个岗位接着为社会主义做贡献。
老头说瞎胡闹。
我说我想创业,您要不要入股。
老头说你人哪里给我回来一趟!
我说晚上有饭了,吃完回去,让我妈给我留点宵夜,您要想喝两口我带酒
老头哭笑不得一口一个小王八蛋,挂了电话我也不知道谁是老王八。
我想起我妈安慰我的话,她说有时候长辈骂你越狠其实是越喜欢你。大学的时候,我的专业课老师姓冯,是个老愤青,喜欢看我的博客和骂我小兔崽子,我记得我强调过不止一次我不属兔,老冯每次看完我的写的东西都会留言,跟我争论一翻,直到被我说服,临了还要加一句小兔崽子,我一直当做对我的褒奖,有一次考试作弊被他逮住,老冯给了我一个脑瓜崩,拿走我的缩印小抄,让我继续答题,说小兔崽子小抄写那么小,人家考试靠实力,你小子考试靠视力。那时候我跟老冯关系很铁亦师亦友,周末带几个哥们去他家蹭饭,陪他打桥牌,一玩一下午,我的师娘在厨房洗碗的时候乒乒乓乓,老冯悄悄乐着说,你们几个兔崽子,每次饭量都这么大。
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多,我决定回家一趟。
一来跟老头老太太吃顿家常饭,过年之后我就没怎么着家,上次骑车去拉萨路上遇险,绝望之时脑子里想的都是老两口可爱的模样,那天晚上我在帐篷里发着高烧,借着月光看钱包里的一家合影时下定决心,下次出远门一定跟他老两口吃顿饭。
二来我也要回家多拿点衣服,上次回来一身泥浆,户外装备都让老太太给洗了,后来老太太看见照片知道我在川藏胡搞了一圈,说什么也不肯交出我的装备,都被她锁家里了。
我打了个车,去莫愁路买了点老头最爱吃的白猪头肉,顺道去了趟水产市买了点新鲜的大虾和黄鱼,又带了点儿反季节草莓和西瓜,路过中华门,一老农卷着裤脚提着几只王八,看那架势估计是想卖出野生的价,我走过去问他多少钱一斤,老农脑袋冲天说高淳湖野生王八,不论大小,一百八一个,我说你继续,我等天黑看你能卖几个。老农说正儿八经的高淳湖王八,你看壳子多黑,早上刚钓上来的,你要便宜点拿一个。我说我就听过高淳湖出螃蟹,没听过还出王八。老农一摆手,摆出南京忽悠的造型说,不存在,可以不买,不识货不行。我不搭理他,靠城墙坐下点根烟。老农走过来说小杆子像你这样会剌价的不多,算了一般三拿一个吧。我说表废话了,二百给我拿俩,拿兜儿装上。老农作亏本状,边装王八边墨迹挣点钱不易。我把钱递给他说表挑了,就上边那两个黑盖,你才不识货,我是高淳湖边长大的。
打了车,提着一堆乱七八糟放车上,路过楼下超市让老板龚师傅给我搬了箱天之蓝,老头就好这一口。
提一堆东西进门的时候,老太太正在厨房忙活,看我回来脸上乐开了花,骂我讨债鬼,你爸说你不回来吃饭,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句,也没买菜。
我说不用,我买了,你做就行。
老头在屋里上网下象棋,也不搭理我,我故意把一箱酒搬到书房角落,在他脚边咣唧放地上。老头拿眼角瞄了一眼也不吭声,继续专注下棋,不时拿小本子记下对手棋路。
我站在后边观战,扔给老头一根烟说也不怕D人,下个Q@Q象棋还要记。
老头不搭理我,继续走棋。我看老头P已当头,车已沉底,依然一丝不苟认认真真记笔记,不一会儿一阵音效,屏幕弹出几个字显示老头获胜。看到老头网名,我没憋住噗嗤笑出来——沉默是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