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不见，吴老四像是瘦了一些，但精神却还不错，一面与阿哲，薛恺漠憧憬着晚上的球赛，一面不停手地向自己的碗里夹着热气蒸腾的涮肉。

“你捡着钱包了昨天？”阿哲吞下一只滚烫的肉丸，面目狰狞地问薛恺漠。

“你们就当今天是我生日。”薛恺漠笑着说。

“那你今天晚上还过不过生日，好久没去大皮家楼下的李老头那吃羊腿了。”阿哲奋力咀嚼着夹进嘴里的第二颗肉丸，口齿不清地说。

“你能不能滚远一些。”薛恺漠说完转回头向服务员又要了一盘羊肉。

大秋打来电话时三个人已经吃得快要长在椅子上了。

“东西还得在你那放一天，今天我过不去。”大秋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微弱异常。

“要不我给你送去？”薛恺漠实是太过急于将这枚丨炸丨弹脱手，这是现时唯一能够影响他来之不易的美好心情的东西。

“别！”大秋断然拒绝。“再帮我保管一天，明天我找时间去你那拿，不多说了，先挂了。”

薛恺漠苦着脸收起电话，正准备接受阿哲的询问，却看到阿哲，吴老四两个人又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来两盘羊肉，一边催促着服务员往涮锅里添汤。

这一顿午饭应是三个人吃得最久的一次，当三个人脚步迟缓地走出饭店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直接去我那儿吧，看个电影消化消化。”吴老四提议。

“秦悦瑶今天不过来么？”阿哲随口问薛恺漠。

“不来了。”薛恺漠语气自然地说。

三个人走在下午的一条条安静平和的小街上，心情都是很不错的样子。渐渐入秋的树木依然挺立在或有坑洼或有倾斜角度的人行道上，第一批枯落的树叶零散且均匀地落在街边。街道两边的店铺休息在斜照的明亮阳光里，偶尔的行人，偶尔的车辆从三个人的身前或是身后经过，留下一声声悦耳噪音的余音。薛恺漠许久没有体会过这样平静的心情，一时间心中竟然充满感动。当三个人距离吴老四的住所只有几十米远的时候，阿哲和吴老四同时趴倒在地，薛恺漠还没来得及低头细看，脑后也遭到了沉重的一击。街中的平静气氛被瞬时打乱，一击之后是无数次看不清楚的拳捶脚踢。三个人的疼痛，围攻者的谩骂，越来越多的似是瞬间从地下冒出的旁观者的兴致盎然的注视，如同一片残酷的黑云挡住了所有的光线。薛恺漠只是感觉到自己正被吸进一层又一层的充满着苦痛的漩涡，除去身体的痛感，所有的知觉都在颠倒，错位。有几次，他试图扭转头去，看向阿哲和吴老四倒下的位置，迎在脸上却是迅疾坠落的鞋底和拳头。当疼痛的感觉也在逐渐消失，当薛恺漠的眼角开始渗入一丝光亮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一条肩膀被一根背带狠狠地拖拽了一下。薛恺漠勉力睁开一只眼睛，心存侥幸地斜视过去，看到的只是自己那只装着DV的背包的背带正倒垂在一只沾染着血迹的拳头下方，无辜地摇晃着。

二

懵懂之欲

“我现在的生活越来越像是进入了死的循环。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终点，像是看不到尽处的长廊，楼梯，或是一条铁轨，又给我希望。因为无端的预想让我以为结果就在那里，只是一步的距离。或者，像是现在，我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碰触到你的肩头。”

洛朗给阿行的纸上这样写着。

阿行回过头，眼神是有一些茫然，表情却是隐忍的不耐。

“你每天都要这样幻想么。阿朗，快去做题，今天的晚自习有考试。”

洛朗没有微笑，面色有些放松。

“我们约会吧。”洛朗轻声说。

和阿行坐在一起的小徐也回过头，笑着看看阿行，又看看洛朗。

阿行的面颊现出嫣红的颜色，浅淡柔和，像是刚刚被清洗过的某一种水果的表皮。除去苹果，橘子，梨一类常见的水果，洛朗从来记不清其他水果的名字。

“呵，今天晚上我给你电话。”

洛朗说完向小徐伸出手去。

“谢谢你无声的支持。”洛朗在阿行红着脸回过头去的时候对小徐说。

小徐没有说话，轻轻握了握洛朗伸过来的手，之后附在阿行的耳边，悄声说话。

课间时洛朗走出教室，下到五楼与四楼之间的楼梯间，站在一面巨大的玻璃窗前看外面的天气。

玻璃窗上总是蒙着单薄的灰尘，所以外面的天色也总是灰蒙蒙的，即是透过来的正午时最强烈的阳光也是这样。

现在是下午四点五十分。洛朗总会在这样的时间里感到精神的分裂，分裂的过程又被躯体干扰，痛苦而漫长。

“阿朗，又在看天气？今天晚上的天气预报要靠你了。”木希走到洛朗身后，说话的语气和内容一如往常的扯淡。

“逃课去吧。我又有些受不了了。”洛朗说。

“走吧。只是这次逃课时间太短，晚自习就要回来。”木希有些遗憾地说。

百文街上，百文台球厅。

洛朗和木希在昏黄的灯光下小心地消磨时间，连续几局，两个人打得都心不在焉。

“我这周末准备约阿行出去。”洛朗放下球杆，点燃一根香烟。

“她同意了？”木希一边问，一边打进一颗红球。

“今晚我会给她电话。”洛朗微抬起头，说话时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小涵已经拒绝我三次了。”木希也停下来，靠在台球桌的边上吸烟。

“至少她还没有对你禁言，你还有机会。这是好事。”洛朗劝慰木希。

“这也是很奇怪的事情。我从来是没有耐心的，但这一次我却没有感到厌烦。”木希若有所思地说。

“好好把握吧。”洛朗说着拿起球杆。“打完这一局就回去。”

“对了。大颖给你打电话了么？这两天我的电话总是出问题，该换了。”木希扔掉烟蒂，重又趴伏在桌案上。

“她下周就回来。病假到期了。”

“你去哪了？”阿行站在教室的后门门外问洛朗。

洛朗看着阿行的眼睛，仍然觉得她们长得确实不错，明亮亮的柔光，还有因生气而现出的可爱的焦躁。

“我在和你说话。”阿行神情严肃地说。

“我先走了。”木希见阿行只注意着洛朗，想早点溜走。

“秦涵和我不是朋友，这是你的运气。”阿行转向木希说。

“谢谢运气，谢谢你。呵呵。”木希傻笑着从阿行的身侧溜走了。

“马上要考试了。周六我再和你解释？”洛朗试探着问。

“你是要气死我的。”阿行听见走廊里刚响起的铃声，无奈地放过了洛朗，转身回教室去了。

放学回到家里，洛朗放下书包便拨通了阿行的电话。

“周六我们见面吧。在绿江路和花园路的交口，我等你？”

“你先把数学作业的答案发到我的邮箱。”

“马上就写。两个小时后你查收吧。但我又担心你会抄我的答案。”

“呸。”

“阿行。”

“什么？”

“我真的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