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秦悦瑶正在客厅看电影,大皮输了一场球赛被阿哲换下,摇摆着一条臃肿的身体坐在薛恺漠旁边。
“上周我看到刘音了,在新环路的一家打字社里。”大皮给自己拧开一瓶饮料,故作神秘地对薛恺漠说。
薛恺漠一直无法忍受大皮的神经质,屁大的事情在他那里都可以成为骇人听闻的秘密。毕业时撤离寝室,大秋在最后一次清理中从大皮的书架后面翻到了一本封皮翻卷的笔记本。本子里的内容都被大皮标注了代表“绝密”“秘闻”“新传言”“与谣言对照后的真相”等一系列词汇的符号。大秋饶有兴味地坐下来,准备花一个下午的时间把本子看完,却没想到只粗略翻了几页就失望至极地把本子扔进了垃圾桶。大秋后来对薛恺漠说,那个本子里尽是些鸡毛蒜皮,比如大皮与某个女生互问早安的短信记录,某个大皮心仪已久却一直不敢表白的女生的课程表,或是大皮上厕所时经过某间寝室随耳听来的不明其意的只言片语,更变态的是,其中有一部分内容是专门记录大皮推测的本班女生的生理周期表。大皮对于那本笔记本的存在一直矢口否认,但薛恺漠却可以从大皮略显悲哀的眼神里看出了隐藏的遗憾。
“嗯。”薛恺漠对付地应了一声,看也没看大皮一样。
“刘音现在的变化可是真大呀。”大皮一边感叹,一边往嘴里灌着饮料。
薛恺漠看着大皮快速蠕动的喉结,心想怎么不一口把你呛死。
刘音早已经成了过去,薛恺漠可以肯定现在的自己对于刘音绝不会有一丝的眷恋。但他同样肯定的是,刘音的名字会不时出现在他的耳边,脑中,或是随意涂画在旧纸张上的字迹里。他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唯一的借口或许就是过去的那些时光仍在他不觉的意想中不受控制地自动闪回,是一种无意识的自觉。
薛恺漠第一次见到刘音是在大一军训时。僵硬刻板的一套迷彩服穿在刘音身上却更加凸显了她面容的俏丽,迷彩帽下的马尾辫随着每一次的转身,踏步灵动地跳跃着,还有一双暗隐在帽檐下,从不会因为日晒或是阴雨而失去神采的眼睛,所有与刘音相关的一切都在枯燥的训练中吸引着薛恺漠的眼神,心神。但薛恺漠却不得不承认他对于刘音的第一印象是来自一条丨内丨裤的雪白的边缘。
军训的服装统一标准,少有幸运的学生可以拿到一套合身的服装。一些女生的服装偏小,在坐下休息时会有意无意地在身后露出一条诱人的缝隙。几条丨内丨裤的边缘,几条颜色或暗或浅或是洁白的皮肤,还有那些裹藏在质地糟糕的布料中的鼓胀的臀部无不在勾引着无聊男生的眼神。起初男生们只是独自偷瞄,渐渐这种隐秘的举动越来不易伪装才开始有了谨慎的交流,直至肆无忌惮的谈笑。薛恺漠也曾混在男生中间,偶尔插进几句戏谑的调侃,后来慢慢失了兴致,便不再关注。直到在一天下午的休息时间,薛恺漠走过几个坐在一起闲聊的女生去操场边的一截矮墙后吸烟,回来时无意中看到了刘音的背影和那条纯白颜色的丨内丨裤的剪影。一种莫名升起的欲念越来有力地撞击着薛恺漠的胸口,那一块洁白的丨内丨裤和裸露在丨内丨裤外面的皮肤如同一团浓重的白雾瞬时迷蒙了薛恺漠的心绪。他只想走得再近一些,再多一些陷入在那团诱人的气氛当中,甚至,他希望那团白色的雾气会变得更加真实,真实得可以被他触碰,被他呼吸,被他不顾一切地拥在怀中。好在不远处的阿哲及时地喊了一声薛恺漠的名字,薛恺漠匆匆瞥了一眼刘音的侧脸便走开了。不然如果那几个女生在回头时看到一脸神魂颠倒,还未及收回目光的薛恺漠,那必会成为一场将要延续四年的灾难。
讽刺的是,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薛恺漠都没有过接近刘音的机会或是勇气,直到大三。
薛恺漠恢复了睡眠的规律,当他在午时的阳光里醒来时秦悦瑶早已经离开,这时应是正在学院的食堂吃午饭。
薛恺漠靠在枕头上,想起凌晨时回忆起的往事,却如何也再无法兴起其时的莫名感触。他轻叹一口气,翻身下床,同时在床头柜上看到了秦悦瑶留给他的纸条,“下午见。”
“昨天秦悦瑶告诉我今天下午北江学院有舞蹈排演,问你们去不去看。”粥铺里,薛恺漠问正在耐心咀嚼包子的阿哲和正在闷头喝粥的吴老四。
“昨天晚上在我家时她怎么没说?”吴老四从粥碗的边沿抬起头,挂着唇角的一颗米粒问。
“她不喜欢大皮。”薛恺漠不在意地说。
“她喜欢我俩?”阿哲咽下嘴里的包子,脸上再又现出标志性的嬉笑。“你快领她去配眼镜吧,什么眼神儿。”
“你俩去不去?”薛恺漠又问了一次。
“今天下午有录播的球赛啊。”阿哲假作矜持地考虑了一下,又故作大方地拍一下桌子,“但还是去吧,就当陪你了。”
“滚,爱去不去。”薛恺漠笑着翻出钱包,结了饭钱。
“可说好了,去了之后要是只有一帮老爷们儿在那儿跳舞你可得赔我们俩的精神损失费。”走出粥铺时阿哲不依不饶地说。
“你现在滚也来得及。”薛恺漠说着径直向不远处的车站走去,后面立时跟上了兴致勃勃的阿哲和吴老四。
薛恺漠,阿哲,吴老四下午两点时到达北江学院,大秋从学校门口把他们领到体育馆,只陪着他们坐了一小会儿就被人叫走了。
“一天到晚忙不完的破事儿。”大秋站起身时不满地嘟囔着,又回过头对正凝神看向排演场地的三个人说,“今天晚上我来安排,看完了都别走。”三个人头也没转地摆一摆手,表示收到指令。大秋呵呵笑了两声,离开了座位区。
舞蹈的排演场地是体育馆里的篮球场。十二个女生统一束起马尾辫,身穿黑色的紧身胸衣,一条紧身短裤,脚上是十二双小巧精致的黑色运动鞋。秦悦瑶混杂在十一条身材曼妙,面容出色的魅影中间,不时将似有他意的眼神飘向看台上薛恺漠的位置。
三个人在进入北江学院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却没有想过现实是如此的丰盛美满。
“咱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啊,问问大秋这儿有没有多余的床位,我今晚上不走了,以后也不走了。”阿哲打趣地说。
“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看姑娘的时候听见你说话的声音,你不觉得很不合适么?”这次连一向很少指责阿哲的吴老四也忍不住了。
薛恺漠心情愉悦地笑笑,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偶尔挥一挥手回应着秦悦瑶的眼神。
场地上除去十二个女生还有一个指导教练,一个负责音响设备的男生。看台上稀稀落落地坐着十几个通过各种关系得以现场观摩的学生,在篮球室两边的出入口则一边两人地站着四个身材魁梧的体育系女生,一脸横肉神情警惕地把守着门口,巡视着看台。
排演场上的小冲突是由几次连贯的音效失误引起的。那个负责音响的男生明显越来地无法集中精神,连续几次放出了几段失控或混乱的配乐。本来音响效果是最容易对付的事情,无奈场地上十二个女生的舞姿实是太过炽烈,也难怪那个男生会如此招架不住,漏洞百出,场边的薛恺漠,阿哲和吴老四都对他抱有无限的理解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