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厅堂好了。”裴宴道,“这边亮堂些。”
青沅领了人摆膳。
郁棠见热菜里有一小碟子酒糟鱼,一小碟子红烧肉,想着裴宴还在孝期,青沅做为裴宴屋里的大丫鬟,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错误,她知道这多半是给她准备的,不禁抬头看了裴宴一眼。
裴宴不解地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郁棠忙道,安安静静地和裴宴用着晚膳,却没有吃那酒糟鱼和红烧肉。
青沅领着丫鬟婆子收拾好了桌子,给他们上了茶。
郁棠以为他会去见顾昶,谁知道他居然把屋里服侍的都打发了下去,和她说起她的那个“梦”来“我把你的话想了又想,彭十一说的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李端那样地护着她?彭十一怎么又拿了那女子做投名状?难道是李端以后的妾室?可我听那话里的意思,这女子和顾昶还有些关系?难道李端去了京城,为了他父亲的事奔走,纳了谁家的庶女不成?那李端又娶了谁为妻呢?”
他摸着下巴想着。
郁棠却被惊了一身的汗。
她就知道裴宴很聪明,还好她早说了这是个梦,梦醒后记错了,或者是记得不清楚了是常有的事,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给裴宴一个交待。
郁棠勉强道“我也不清楚,我能记得的,就是这些了。”然后她转移了话题,问起裴宴为何选了这宅子落脚“您不是不喜欢花吗?”
“还好!”裴宴好像不怎么喜欢这个话题似的,道,“我是因为还在孝期,觉得家里开了一堆的花,不太好,倒不是不喜欢花。选这里落脚,是因为王七保喜欢,我准备过几天在这里请他吃个饭。”
当然,这得顾昶下定决心要扳倒他的那个恩师之后。
郁棠道“这里的蔷薇开得很好,还有紫藤,我还和徐小姐约了明天一起去蔷薇花墙那边喝茶呢!”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蔷薇花墙在哪里。不过,家里有个曲水流觞,你们倒可以带了丫鬟过去玩玩。”裴宴道,“你要是觉得不好玩,明天让佟二掌柜的给你们请个说书的女先生来家里。”
郁棠觉得这个比较有趣。
裴宴能看出来,小丫头比较喜欢热闹。
他想了想,索性给她拿了主意“那就明天找个说书的女先生进府。你明天问问徐小姐和杨三太太都喜欢听些什么戏,过两天再请几个伶人进府来唱堂会好了。”
“不用,不用。”郁棠想到裴宴还没有出孝,笑道,“我听徐小姐说,殷知府马上就要过来了,我也想趁着这几天做几个五毒香囊,端午节的时候好送人。”她还问裴宴“您喜欢什么样的香味?我到时候也给您做几个!”
不管什么样的香味裴宴都不喜欢,但他也不想驳了郁棠的好意,他决定若是郁棠真的送了香囊给他,就挂在他书房外的湘妃竹上,好歹可以除除蚊虫。
郁棠就问起端午节的事来“我们临安今年还赛龙舟吗?之前听我阿爹说,端午节过后,江老爷的船就应该回来了,也不知道这次的生意如何?这次千万得赚钱才好!不然我阿爹肯定觉得对不起吴老爷。”
裴宴觉得郁文的做法不妥,道“吴老爷是和你们家合伙做生意,又不是借钱给你们家!做生意就会有亏有赚,他若是连这都想不通,两家趁早不要来往好了。”
非常冷酷的样子。
郁棠就想起了自己剽窃前世裴宴种的那些沙棘果。
她耳朵火辣辣地,低声道“您觉得我们家的那些沙棘果还有救吗?”
裴宴想了一会儿,道“要不做成蜜饯卖?!”
语气不是怎么肯定的样子。
郁棠睁大了眼睛。
不是吧?
前世,裴府买了她们家的山林,然后改种沙棘果,加工成蜜饯,赚到了钱,不是因为他觉得种沙棘果做蜜饯能赚钱吗?
怎么今生他却不敢肯定了呢?
前世和今生有什么不同吗?
郁棠眨了眨眼睛,忍不住试探道:“可我算了算,用沙棘果做蜜饯,很难收回成本。若这山林是您的,您会怎么做?”
之前郁棠为山林的事找过裴宴好几次,裴宴也派了胡兴去帮她看过,但胡兴也说了,那山林种什么都不成。郁家做主引进了西北那边的沙棘。他知道后颇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让小丫头和她堂兄折腾几次就知道厉害了,也就没有继续过问。如今小丫头再问起来,还让他假设是自己的地,他猜测是不是这山林如今亏得厉害,现在又是交给了她的大堂兄在打点,郁远如今没办法给长辈交待了,她得想个办法帮帮她大堂兄。遂道:“若这山林是我的,我就随便种点什么好了,让别人看着红红火火地就行。反正家里的铺子才是主要进项,还在江潮那里入了股,犯不着为了个杂树林子劳心劳力地。何况你们家还买下了李端家三十亩的永业田。在别人看来,已经是欣欣向荣的了。”
难道前世所谓的沙棘蜜饯只是看着生意好,表面热闹不成?
那裴家主动买了她们家的地……
郁棠的心砰砰乱跳着,原来隐藏在心底的那些猜测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她屏住了呼吸,轻声道:“若是我们家要卖那山林,您会买吗?”
“不会!”裴宴想也没想地道,“我明明知道什么东西都种不出来,买了干什么?”
郁棠气得胸口疼,高声道:“若是我们家遇到了事,要卖了那山林救急呢?”
“那肯定是要买的。”裴宴见她瞪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眸子像蒙着一层水雾,显然是气狠了,心里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道,“你这是什么假设?江潮不是还没有回来吗?你们家怎么着也有上万两银子傍身,不至于败落得这样快啊!郁老爷不会是钱财外露,被盯上骗去了赌坊吧?这可就麻烦了……”
这个人!
每次都能让她因为各种理由生气。
郁棠闭了闭眼睛,厉声道:“我阿爹才不是这样的人呢!就是你去赌坊,我阿爹也不会去赌坊的。我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你怎么连什么是开玩笑,什么是正经话都分辩不出来呢!”
裴宴听着就有些不高兴了,道:“就算我去赌坊,那也是我出千赢别人的钱,谁还能赢了我的钱去!再说了,你们家好好的,你为何打这个比喻。我也帮了你们家不少了吧?你们家要是真的出事,我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家把祖上传下来的山林卖了不成!你这话原本就说得不应该,你居然还发脾气。你这是跟谁学的?肯定是徐小姐!她是京城有名的母老虎,照我看,你以后还是离她远点的好。“
郁棠气得脸色发青,不想理睬裴宴。
两人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的,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非常地僵硬,阿茶在外面隔着帘子道:“三老爷,服侍顾大人那边的小厮过来禀说,顾大人问您回府了没有?他有要紧事要见您。还说,不管您今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务必让我们帮他通传一声,他今晚必须见您一面。”
裴宴沉着脸,看也没有看郁棠一眼,站起来道了声“我走了”,就大步撩帘出了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