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更是懊恼不已。
她怎么忘了她母亲还在场,只顾着去计较生意的得失,却忘记了照顾母亲的感受。
他们家投了六千两银子,这可是笔巨款。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六百两银子。
她忙对父亲道:“姆妈多半是受了刺激,您快把母亲抱回内室,双桃,你去请个大夫过来。”
吴老爷也醒悟过来,着急地道:“惠礼,你们家姑娘说得对。你快带了弟妹下去休息,人是活的,生意是死的,可不能因为生意的事让弟妹受了罪。我们急着赚钱,不就是想让家里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吗?”
郁文很是感激,把陈氏抱进了内室,又倒了杯热茶让郁棠喂着陈氏,他这才去了外面等大夫。
吴老爷正在外面焦急地等着郁文,见他出来,立刻迎上前去,道:“生意固然重要,嫂子的身体更重要。苏州那边的事你就暂时别管了,我亲自走一趟。马上就到中秋节了,怎么也得把中秋节过了再说。”
郁文又是愧疚又是感激,给吴老爷行了个揖礼,惭愧地道:“吴世兄,都是我连累了你。”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吴老爷佯装生气地道,“合伙是我愿意的,况且做生意原本就有亏有赢。你就好好在家里照顾弟妹好了,一有什么消息我立刻就告诉你。”
郁文羞惭地把吴老爷送出了门。
之后请大夫、抓药、熬药,忙了一下午。等到陈氏喝了药,在郁棠的安抚下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已到了掌灯时分。
陈氏素来敬重丈夫,虽然出了这样大的事,但陈氏想着一家人还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心里就没有那么难受了。她叫陈婆子去拿了自己的妆奁递给了郁文,温声道:“你也别着急,我这里还有些首饰,二百两银票,都是平时你)给我的,你先拿去应应急。”
郁文哪里好意思接妻子的体己,忙道:“这句话应该我跟你说才是。那笔银子虽然多,但我之前说了,是意外之财,就当我们没得好了。哪里用得着你拿了体己银子贴补我的。快收好了,家里不缺你这点银子。”
一时间还有些后悔没有把舆图的事告诉妻子,否则妻子也不会这样担心了。
郁文犹豫间,郁博一家人过来了。
这可真是应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老话了。郁文这边刚出了事,郁博那边立刻就知道了。
王氏和相氏去了内室安慰陈氏,郁博板着脸坐在郁文的上首,道:“你比我聪明,你的事我向来是不管的。这次你可得给我说老实话,你有没有欠外面的债?”又道,“咱家那铺子虽然赚不了多少银子,可到底也比你靠着田庄的收益要强一点。吴老爷的银子,我想办法帮你还了。你那边,先列个先后出来,你要是还不上,我再想办法慢慢帮你还!”
这就是认定郁文还欠着外债。
压根不相信他之前所说的什么意外之财。
偏偏这个时候郁文更不好跟兄长明说了。
他窘然地道:“阿兄,我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做事多多少少也是有点分寸的。那笔银子真的是笔意外之财,至于说吴老爷的银子,我和吴老爷之间也有个说法,你就不用担心了,好好地做你的生意好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王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内室出来了,神色有些疲惫地依在内室的门口,道,“之前小叔也说赚了银子分我们家一半的。如今生意亏了,自然也要算我们家一半的。我们虽然一时拿不出来,可大贴小补的,也会帮你把银子还上的。小叔你就不要和我们客气了。你这日子不好过,你阿兄和我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吃肉喝汤。那还是什么兄弟?”
郁文很感动,可真不需要兄长拿银子出来,他只好求救般的朝郁远望去,指望着郁远能帮他说两句好话。
郁远哭笑不得。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
原本为了家里安然隐瞒了舆图的事,此时却成了不能说的秘密。
可来的时候他爹就把他给训斥了一顿,他还指望着叔父帮他说话呢,他哪里劝得动父亲。
三天之后,吴老爷风尘仆仆地从宁波赶了回来,他过家门而不入,直奔郁家。
“是王老板那里出了事。”他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和郁文站在天井里就说起了这次打听到的情景,“王老板不是从他的老东家那里自立的门户吗?他那老东家的两个儿子估计怕王老板夺了他们家的生意,联起手来陷害王老板,把王老板的三个儿子都下了大狱。王老板一狠心,拿重金保了儿子之后,卖了船带着一家人跑了。之前入股的银子也一起卷跑了。江老爷是最早感觉到不对劲的,立刻就赶到了宁波府,可还是晚了一步。他如今也是焦头烂额地守在宁波府,看能不能拿回点东西抵点债。”
郁文听了唏嘘不已,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之前的愤怒、担心、害怕瞬间释怀。
他没有看错人,信错人就行了。
吴老爷也是这么想的,道:“之前我们也是看好了江老爷这个人才入股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也不能全怪江老爷。我看我们也不要着急,看看之后江老爷有什么打算再说。”
花娇
两人商量好之后也不急了,反而讨论起江潮这件事来。
吴老爷道:“江老爷到底还是经历的事少了些,只知道王老板要自立门户,却没有防着王老板原来东家的两个儿子。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好在是江老爷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于他未必不是件好事。”
郁文直点头,道:“江家孤儿寡母的,现在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说起来我们和他也有些香火缘分,我寻思着,中秋节是不是送点中秋节礼去。”
“你这主意好!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吴老板称赞过后还感慨道:“大家都夸郁兄宅心仁厚,我之前不以为意,如今看来,还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怠慢了郁兄!”
“吴兄哪里的话!”郁文红着脸应着。等吴老爷走后,他吩咐阿苕封了十两银子,一套文房四宝,两匹新出的真紫色素色杭绸送去了吴老爷那里,准备和吴老爷的节礼一起,由吴家的大总管送去苏州江家。
郁棠自听到江潮的生意有了变故之后就一直有点懵然。
江潮怎么会上当受骗?
前世,他可是出了名的精明。
难道这就是成功之前要受的磨难?
郁棠心中有些不安。
因为她的重生,今生和前世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比如卫小山的死……就是受了她的连累。前世的江潮虽然是个成功的大商贾,可谁又敢保证江潮今生没有受到她重生带来的的影响呢?
郁棠很是不安,暗中庆幸还好江潮人品过硬,没有撂挑子走人,不然她怎么向父亲和阿兄等人交待!
可见有些事是不能只凭着前世的经验的。
郁棠叹着气,在母亲面前却半点不显,只是尽心尽力地在母亲身边侍疾,陈婆子等人更是惊弓之鸟,生怕陈氏又和从前一样,十天里有八天卧病在床,家里的人连大声说话都怕惊吓了陈氏,俱都围在陈氏身边服侍着,谁还有心思去做月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