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想着这也算是那个门兽环的谢礼了。看着邓学松的轿子顶着寒风出了小梅巷,裴宴又去了趟处理庶务的外书房。
各处还是那么忙碌,几个管事却围在被他顺手丢了个门兽环压帐册的书案前,议论着那个门兽环“没想到三老爷也有一个。早知道这样,要么我把店里的那个送过来,或是向三老爷讨了过去也行啊,凑成一对,这才值钱。”
裴宴奇道“哪里还有个门兽环?”
那管事就笑道“是古玩铺子里,有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门兽环,不过前几天卖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裴宴听着神色就有点古怪,道“什么时候卖的?卖了多少银子?”
管事笑道“就是这几天的事。您也知道,这东西原本就不怎么值钱,又是单个,就更不值钱了。我们卖了二两银子。要是早知道您这里有一个,最少也能卖一百两银子。”
“哦!”裴宴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道,“那你们忙吧,我回去歇了!”
几个管事毕竟是看他眼色行事的,察颜观色的本领个顶个地厉害,立刻就意识到他很不高兴。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哪里让他不高兴了。
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不容易等到裴宴走了,裴满忍不住给了其中一个人一巴掌,道“还不好好干活去?难道想几天几夜都不睡了吗?”
那个说话的管事惊呼着抱住了脑袋,忙放下门兽环去对帐了。
裴满看着泛着青光的门兽环,觉得像个烫手的山芋,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可也不能就这样丢在这里不管吧!
他想了又想,招手喊了阿茗过来,悄悄叮嘱他“你找个机会悄悄地把它放到三老爷的书架上。”
什么时候三老爷去翻书发现了,那是缘分。没能发现也不会丢。
阿茗照着吩咐去放了门兽环。
印家的人第二天中午就赶到了临安城。
他是印家宗子,也是下一任的印家宗主。
在来之前,他们家就仔细地打听过裴宴,知道这是裴宴接手裴家宗主的第一个春节,就和武家想到一块去了,觉得裴宴肯定要立威,他们大车小车的,拉了快十马车的东西来拜见裴宴。
那天郁棠正巧陪着母亲去给马太太家送年节礼,坐在轿子里撩了轿帘看了个清楚。回去之后陈氏还和郁文道“难怪裴老太爷要把这宗主之位传给三老爷了,就今年这年节礼,可比往年热闹百倍。以后裴家会越来越兴旺吧?你说,裴家会不会搬到杭州城去。”
把锅甩出去了,妻子的病又有了名医调理,女儿也越来越听话,家里的事都能搭把手了,郁文的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舒心,又开始过起了关在书房里雕印章看闲书的日子。他寻思着等开春郁远成了亲,郁棠的婚事也能定下来了,他得给女儿雕个印章才好,以后女儿管家,可以凭印章支付银子或者收帐,想想就觉得有派头。
“不会!”他一面打量着印章的模样,一面随意地道,“裴家要想搬早就搬了。再说了,杭州城也不是那么容易扎根的。”
夫妻两人慢悠悠地说着闲话,郁棠心里却有点着急了。
看这样子,拍卖的事要拖到年后了。
不知道这些来送年节礼的人和舆图拍卖有没有关系?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李端这边却是焦头烂额。
为着这舆图的事,他和林觉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出门,就是家里的年节礼,也是林氏在安排,可有几家却非得他这个嫡长子去才算敬重,偏偏那画的事进展得很不顺利。
他们好不容易打听到杭州有个钱师傅,谁知道钱师傅早已搬走不知去向。他又请父亲帮忙,从日照那边请了个师傅过来,不知道是这位师傅的手艺不行还是他们的运气不好,画到了这个师傅手里,的确是分成了三份,可中间的那幅舆图却在分离的时候被毁坏了一小段。
如果是其它的图还好,可这是舆图,一小段,在实际航海中很可能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没有办法保证安全。
眼看着要到春节了,彭家那边派人来送了年节礼。
来的人虽然只是彭家的一个小管事,来的时候也是不动声色的,送的东西也很是平凡普通,可他还是从那个小管事的话里听出了催促的意思。往深里想想,甚至还表露出“若是你们李家不行,多的是人家想上赶着给彭家帮这个忙”的意思。
也不怪彭家等得不耐烦了。
从他们家主动接手这件事到现在已经大半年了。
春节过后,无论如何他们也得把这幅画送到彭家去了。
在此之前他们要是还不能把舆图送到彭家去了,他们家的能力就要受到置疑了。
他们得另找手艺过硬的师傅把那段损毁的给修复了不说,还得把这画还原好送到彭家去。
找谁修复,成了一个大问题。
林觉一直没走,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再拖下去,他根本来不及在春节前赶回福建,而且舆图的事,也比他想象得要复杂得多,他不由地开始有些浮躁起来。
“要不,就把这幅画当做年节礼赶在年前送到彭家去?”他给李端出主意,“反正我们照着他们的意思把画拿到了手,至于说这一点弄坏了的地方……船队是彭家的,他们说不定有办法能知道该怎么走?难道我们还去组建一支船队不成?既然生意的大头是彭家的,再亏,也是他们亏得多。”
这话说得太无赖。
而且这样一来,李家在彭家眼里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和虎狼一起做事,要比他们更狠,才能立得住脚,才能得到这些人的尊重。
李端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林觉道“要不,你先去送年节礼?天天这样盯着,也盯不出一朵花来。就当去散散心了。”
也只能如此了。
李端原想先去裴家的,可想到裴宴对他们家的态度,心就冷了半截,决定还是先去汤知府那里。
汤知府毕竟是父母官,是外客,先敬外再尊内,也不为错。
李端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去了汤知府那里。
汤知府正和自己的心腹师爷在书房里说着悄悄话“你可看清楚了,真是湖州武家的人?”
“真是湖州武家的人。”师爷提起武家,声音都小了几分,“而且来的还是武家的大老爷,当家人。”
汤知府挠起脑袋来。
湖州知府,是他的同年。两人为官之地不远,又是一个品阶,共同语言比旁人多,来往也密切。别人不知道,他却听湖州知府说过,武家祖上说是漕运出身,那还真是自从武家的姑娘嫁到江家之后抬举他们家的话,武家从前就是湖匪,从洗白到现在才不过三代,现在杀个把人还是常有的事。就湖州知府,都给他们家擦过好几次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