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女儿和儿子在场,加上眼下的情况,只能咬着后槽牙,把涌到嘴边的闷痛咽回去,微哑着声音问女儿,“晚晚,你是不是……还想着他……想见他……?”
楚念念抚丨摸季少恺的手动作一滞,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
她沉默了好几秒,才开口,“孟颖之前,帮我约了她的学长唐曜一起吃饭。”
楚洛青和季乔生愣住,不懂女儿为什么突然提及这无关紧要的事。
下一秒,反应过来女儿是什么意思,齐齐露出了错误的表情。
楚洛青更是惊得瞠目结舌,“晚晚,你……要是要去相亲么?”
楚念念扯了下唇没有回答,怕自己说多了,父母反而怀疑。
虽然在这种时候相亲很不合理,但夫妻俩看女儿的表情,不像是在玩笑,便没有怀疑。
怕打扰女儿休息,另一方面,也担心严家那边的动静,夫妻俩没有在病房里多呆,陪女儿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女儿吃过早餐,沉沉地闭上眼睛睡下,就领着儿子出去了。
病房里就只剩下楚念念一个人。
四周一片静谧,安静得仿佛能够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楚念念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觉得眼睛被那抹洁白刺得有点疼。
她脑子里空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只剩下楚洛青那句刻意压低的话——
我刚才从食堂买了早餐,正准备回来,就在住院部楼下,看到了他们……
楚念念不知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严爵还追过来做什么。
愧疚,想看看她的身体情况,好让自己心情好受一点么?
楚念念定定地看着天花板,眼睛愈发刺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一样。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吐出,想要把那股热丨意压下去,身体却不听使,滚丨烫的泪液,就这么顺着眼角滑落。
不想浸湿丨了枕头被父母发现后担忧,楚念念翻身,想拿纸巾擦拭眼泪。
刚一动,伤口立刻就传来剐心刮骨的痛。
她侧躺着,缓了好半晌,才总算是稍稍好一点,拿了纸巾,把眼泪擦干净。
眼泪是擦干净了,喉咙的哽意,却怎么也无法褪,比卡了鱼刺还要难受。
就在楚念念慢慢地躺平,准备闭眼的时候。
手机“嗡……”地震动了下。
楚念念身形一震,心瞬间就吊到了喉咙口。
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就是严爵的身影。
会是他么?
在父母那里碰了壁,所以直接给自己发信息?
他发信息来做什么?
问自己的伤,还是有别的事。
或许,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感情?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楚念念自己否认了。
呵。
他们,他和严爵之间,哪有感情?
从来都是她一头热,追着他跑,明知道他喜欢的人不是自己,还执迷不悟,一次一次地倒贴。
严爵……烦自己都来不及了吧,怎么可能对她产生感情。
更何况,父母那边,已经跟他把话说清楚了。
父母对严爵有很深的成见,态度可想而知不会好。
这种情况下,严爵恐怕是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是因为感情,来找自己。
他单纯,就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好让心理负担和愧疚少一些吧。
楚念念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
念念,是我。
身体怎么还?还好吗?伤口疼不疼?
阿姨说你想起来了,是真的吗?
念念,事情不是阿姨所说的那样,我重来就没有那样想过你,你别误会……
那样想过她?
严爵想自己什么了?
除了跟严爵把话说清楚外,父母还跟他说了什么吗?
楚念念皱眉,继续往下看。
念念,我在楼下,我们能不能……见一面?我有话要跟你说。
楚念念没有再看下去。
她退出了微信,重新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去,闭上双眼,眼眶涩涩地发烫。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见了面,就能改变一切,改变他爱的人从来都不是自己,把她曾经失去的都找回来吗?
如果不能,又何必见面,让彼此痛苦难受?
楚念念不断地吐纳,慢慢的,总算是把胸口那股压抑和沉重,给驱散了一些。
嗡嗡嗡。
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
理智告诉楚念念不要理会,都已经决定不再见面了,那看他发来的消息,也毫无异议。
可是身体却完全不受大脑控制,还是拿出了手机。
解开屏幕锁后才发现,不是严爵发来的。
是唐曜。
孟颖的学长,之前约了一起吃饭的。
唐曜发微信过来问她确定的时间。
楚念念原本是想回绝的。
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办法去跟唐曜吃饭。
更何况,现在一切都说开,决定不再见严爵了,能不能生这种事,也不再是那么重要。
换句话来说就是,见不见唐曜,都无所谓了。
然而想到跟父母撒的谎,想到严爵不会轻易罢休的个性,还是回了。
这段时间身体有点不舒服,短期内可能没办法,唐先生不介意,等过段时间,我们再约,可以吗?
唐曜回答得很快,说可以,等楚念念调整好时间,直接通知他就好。
看着唐曜发过来的消息,楚念念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卑鄙,明明从孟颖那里得知唐曜喜欢自己,很期待见面,却假装不知道,利用唐曜……
可是楚念念又不得不这么做。
否则的话,根本就无法圆谎。
虽然唐曜是孟颖介绍的,但楚念念跟他毕竟还是不熟。
加上楚念念心里多多少少觉得愧疚,没有跟唐曜多说,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就结束了聊天。
放下手机,楚念念再一次陷进了无边无际的灰暗里。
她睁着眼,看着白到近乎刺眼的天花板,没有任何动作。
脑中反反复复,回放着严爵刚才发来的消息——
良久,还是无法控制内心真实的渴望,撑着臂慢慢地起身,走到窗前。
天气非常地好,万里无云。
阳光倾泻下来,将整个世界都照得暖哄哄的。
楚念念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四肢凉得厉害,就好像置身在冰天雪地里一般,冷得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凝结。
她暗暗地吐纳了一番,才总算是稍稍好了一些,缓缓地移动目光,往下看。
时间已经是十点多,医院人慢慢多了起来。
来来往往都是人。
楚念念环视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严爵的身影。
果然,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自己在严爵的心里,都没有位置。
他甚至连多等一会儿,都不愿意。
如果换成冷若夕,他怕是会守几天几夜,直到见到人为止吧。
楚念念嘲讽地扯唇,无法抑制地嗤笑出声。
楚念念,你还真是傻。
被放了那么多次鸽子,伤了那么多次,居然还存着幻觉,觉得严爵心里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你的位置。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该死心了吧。
呵呵。
楚念念又嗤了一声,转身准备回床丨上。
眼角余光瞥见缓缓从树下走出,到垃圾筒旁弹烟灰的高大身影,如遭雷击般,猛地一震,整个人僵在那里,再也无法动弹。
i病房在住院部的高层,距离地面有些远,视线本来就有点不清。
加上现在人多,来来往往的,更是很难看清楚下边的具体情况。
可是楚念念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道高大伟岸的身影。